公元一千一百二十九年



公元1129年,农历己酉(鸡)年,天干五行属土。

宋朝.南宋,第十任.高宗趙構[建炎]三年

【建炎(1127年-1130年)】,宋朝.南宋,第十任.高宗趙構第一个年号,宋朝政权第三十五个年号

赵旉[明受]元年(1129年3月26日 ~ 1129年4月20日(26天))

西辽(1124年~1218年),是中国历史上由契丹族在今新疆和中亚地区建立的政权。突厥语和西方史籍称之为“哈剌契丹”(Qara -Khitay)或“喀喇契丹”。建立者是辽朝耶律阿保机的八世孙耶律大石。历三世三帝两后,享国94年。)

西辽,第一位德宗,耶律重德(耶律大石).[延庆]六年

金朝,第二位皇帝,太宗完颜晟.[天会]七年

大理国,第十六任,宣仁皇帝.段正严,(1108-1147年在位 )年号:日新1108-1109年),文治1110-?年),永嘉1122/1123年-1128年),保天1129-?年),广运?-1147年)    

西夏,第四位皇帝.崇宗李乾顺.[正德]三年

李朝(越南)也称“安南国”第五任.神宗,李阳焕,[天顺]二年

日本[大治]四年



【同时期政权】

李婆备~年号:太平,(1127-1130年 )

李合戎~年号:正法,(1127-1130年 )

李朝(越南)也称“安南国”(1010年-1224年)。

古格(西藏阿里),,【814/842年--1630年.国灭】 

喀喇汗王朝(840年--东部1041-1211年),(840年--西部1041-1212年)

王氏高丽,(918-1392年),1392年被朝鲜王朝取代。历经34代君主,共475年。

【世纪】12世纪
【中历】黄帝纪年3826年
【年代】北宋徽宗趙佶,北宋钦宗趙桓,南宋高宗趙構,辽.天祚帝耶律延禧,金.金太宗完颜晟

【在位皇帝】

宋朝.南宋,第十任.高宗趙構(1127年-1162年)

【年号】南宋[建炎]三年  西夏[正德]三年 大理[保天]元年 金[天会]七年 西辽[延庆]六年  赵旉[明受]元年 越南[天顺]二年 日本[大治]四年


【朝代】

【宋朝】~南宋,(1127年-1279年)

公元1129年1月22日,农历:1129年正月(大)初一,伊斯兰历:523年1月29日,波斯历:507年11月2日,星期:星期二,干支:己酉年 乙丑月 庚辰日,属相:鸡,星座:水瓶座,节气:1月14日大寒 1月29日立春,数九:五九第3天,儒略日数:2133447
 
【出生名人】
 
【逝世名人】
 
【中国大事记】
《续资治通鉴》宋纪

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建炎三年(金天会七年)

  春,正月,庚辰朔,帝在扬州。

  京西北路兵马钤辖翟兴诉翟进死事于朝,乞遣重臣镇守。诏以兴为河南尹、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兼京西北路招讨使。

  时叛将杨进据鸣皋山之北,深沟高垒,储蓄粮饷,置乘舆法物、仪仗,颇有僭窃之意;诈言遣兵入云中府,复夺渊圣皇帝及济王南归,欲以摇动众心,然后举事。东京留守杜充遣使臣王汉诣伊阳县见兴,使图之,且檄报进悖逆显著,请兴破贼。于是兴与其子琮率乡社扰劫之,战无虚日矣。

  辛巳,金元帅左都监栋摩卒。栋摩,太祖异母弟也,后追封吴国王,改封鲁王,谥壮襄。

  乙酉,通问使刘诲等自河东还行在。

  先是诲与其副王贶通问至金,金人遣之,并遣祈请使副宇文虚中、杨可辅,虚中辞曰:“虚中受命迎请二帝,二帝未还,虚中不可归。”于是留虚中而独遣可辅。诲、贶与可辅偕至行在,帝嘉其劳,以诲为朝奉郎。

  甲午,金以南京留守韩企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、知枢密院事,以刘彦宗殁,代其任也。旋念彦宗旧劳,起复其子筈直枢密事,加给事中。

  丁亥,金人破青州,权知州魏某为所杀;又破潍州,焚其城而去。牛头河土军阎皋与小校教头张成率众据潍州,皋自为知州,以成知昌乐县。

  初,山东盗刘忠,号“白氈笠”,引众据怀仁县。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在京东,遣其统制张仙等击之,忠伪乞降。是日,仙与将佐入忠壁抚谕,忠留与饮,伏兵击杀之,逐其众。琼怒,屡与忠战,皆败绩。忠自黥其额,时号“花面兽”。

  己丑,奉安西京会圣宫祖宗御容于寿宁寺。

  怀德军节度使、检校太保占城国王杨卜麻叠加检校太傅;大同军节度使、检校司空真腊国王金裒宾深,怀远军节度使、检校司空阇婆国王悉里地茶兰固野,并加检校司徒;皆用南郊恩也。时占城以方物来献,因有是命。

  辛卯,陕西都统制军马邵兴及金人战于潼关,败之;乘势攻虢州,又下之。陕州安抚使李彦仙即以兴知虢州。

  甲午,上元节,有南僧被掠至拉林河者,夜,以长竿引灯球,表出之以为戏,金主见之,骇曰:“得非星邪?”左右以实对。时有南人谋变,事泄而诛,故金人疑之,曰:“是人欲啸聚为乱,克日时,以此为信耳。”命杀之。

  乙未,京城留守杜充袭其统制官张用于城南,不克。

  用与曹成、李宏、马友为义兄弟,有众数万,分为六军。成,外黄人,因杀人投拱圣指挥为兵,有膂力,善战,军中服其勇。友,大名农家,始以巡社结甲,夹河守御。用与王善皆受宗泽招安,泽卒,乃去。及充为留守,又受招安,用屯于京城之南南御园,善屯于京城之东刘家寺。时岳飞自太行山王彦军中归京城,为统制,与桑仲、李宝皆屯于京城之西。充以用军最盛,忌之,乃有图之之意。前一日,众入城负粮,诘旦,充掩不备,出兵攻用,令城西诸军皆发。用觉之,勒兵拒战。会善引兵来援,官军大败,李宝为所执。

  金人既弃青州去,军校越晟据其城。会直显谟阁新知青州刘洪道自潍州之官,至千乘,晟出不意,遂出迎。洪道谓晟:“但交割本州民事而已,军马则公自统之。”晟喜,迓之而入。洪道入城揭榜,百姓在军中愿归者,给据放还。于是晟之党十去六七。

  戊戌,徽猷阁待制、提举杭州洞霄宫晁说之告老。帝曰:“是尝著论非孟子者。孟子发明正道,说之何人,乃敢非之!可致仕。”寻卒。

  御史中丞张徵,以边事未宁,请询于众不御敌之策。

  吏部尚书吕颐浩言:“今敌骑渐逼京乐,百辟皆言强弱不敌。臣愿庙算先定,阴为过江之备,而大为拒敌之资,申饬诸将,训习强驽,以俟夹淮一战,此不易之策。夫彼之所长者骑,而我以步兵抗之,故不宜平原旷野,惟扼险用奇,乃可掩击。又,水战之具,在今宜讲。然防潍难,防江易,近虽于镇江之岸摆泊海船,而上流诸郡,自荆南抵仪真,可渡处甚金,岂可不预为计!望置使两员,一自镇江至池阳,一自池阳至荆南,专提举造船,且询水战利害。又,驻跸维扬,当以一军屯盱眙,一军屯寿春,以备冲突。”

  户部尚书叶梦得言:“兵,机事也,不度时则为难,今视去冬又为难矣。去冬金但游骑出入陕西、河北,未知总众者何人;今主兵乃尼玛哈,且亲至濮及开德矣。向者开德、大名、东平三大镇,鼎足而立,今惟东平岿然独存,以当宋、魏之冲,而沧州孤绝在后。又,南京最重,而敌骑已至楚丘。且靖康之失,在固守京城而不知避也,事有缓急,必当从权。伏望陛下通下情,远斥候,如必欲过江,则亟降诏以谕中外,则人心安矣。臣又愿饬诸要郡,东则郓、徐、南京,西则庐、寿、和州,南则唐、襄、荆渚,各立军数,使之召募,仍命大将与帅参治,复选近臣为总帅以节制之。又,乘舆或至两浙,则镇江、金陵尤当先治。陛下毋以宇文虚中奉使未回,意和议为可恃也。靖康正缘恃和议而堕敌计,今安可待万里之报哉!”

  起居郎兼权直学士院张守言:“金人自去冬已破澶、濮、德、魏,而游骑及于济、郓。虽遣范琼、韩世忠会战,而二将未可恃。臣谓今日莫先于远斥候。昔三国时,烽火一夕五千里;而前日北京失守,再浃始知。今之为策有二:一防淮,二渡江。若屯重兵于楚,泗及淮阴三处,敌亦未能遽犯。然恐我师怯战,望风先溃,及舟楫拘于岸而敌亦能斩木系筏以济,或以精骑间道先绝吾渡江之路,此可患者一也。我若渡江而宿重兵于升、润,敌亦未能遽侵,然去中原益远,民心易摇。又,行在兵多西人,不乐南去,或生意外之事,维扬亦须留兵,则扈卫势弱,此可患者二也。惟其利害相形,遂不能决。若为中原计而幸敌不至,则用防淮之策;若为宗社计而出于万全,则用过江之策。然权其轻重,势当南渡,而别择重帅以镇维扬,则中原不患于摇动;明谕诸军以祸福,则西人不患于不乐。升、润亦择重帅使当一面,则兵分势弱,亦非所患。归诏大臣,预区处以俟探报,探报速闻,则在我之计可得而用也。”

  时群臣奉诏论边事者,黄潜善等请皆送御史台抄节申尚书省。

  庚子,诏:“有警而见任官辄搬家者,徒二年;因而摇动人心者,流二千里。”由是士大夫皆不敢轻动。

  京东东路安抚使刘洪道,以赵晟首乱青州,贼心难制,欲杀之,乃好谓晟曰:“莱州不遭兵火,户口富饶,烦公为宁,如何?”晟曰:“诺。”洪道密遣人告权知潍州阎皋、权知昌乐县张成,使伏兵中途邀击。晟以其众行至秬米寨,不虞皋、成之图己也,遂懈而不整。遇伏发,大败,晟死。洪道以成知莱州。

  洪道既杀晟,遗民复还,军府浸盛。统制滨州军马葛进,以洪道得青州因己所致,欲夺之,乃与知滨州向大猷引兵至城下。洪道见衷甲,遂阖扉不纳,而缒酒肉以犒师。进怒,攻北城,据之,洪道与军民居南城以守。进遣大猷入南城计事。洪道囚之。

  京城统制官张用、王善为杜充所疑,乃引兵去,犯淮宁府,充遣统制马皋追击之,用、善并兵击皋,官军大败,尸填蔡河,人马皆践尸而渡,至铁炉步而还,官军存者无几。用以一骡送李宝归京师。

  于是善整兵欲攻淮宁,用不可,曰:“吾徒所以来,为乏粮耳,安可攻国家之郡县?”善曰:“天下大乱,乃贵贱、贫富更变之时,岂止于求粮而已!况京城已出兵来击我,事岂无名乎!”用曰:“汝攻陈州,吾当往蔡州。然兄弟之义,文字勿绝。”乃命诸军束装。翼日,善鸣鼓进,云梯、天桥逼城下,守臣冯长宁命熔金汁灌之,焚其天桥。用劝善勿攻,善曰:“安有小不利而遂止,当俟鸦头变白,乃舍此城耳。”用引其军去。善围淮宁久之,东京留守杜充遣都统制陈淬来援,善乃退。

  时知颖昌府、直宝文阁郭允迪已降金,有举人陈味道者,与知蔡州程昌善,金遣味道以旗榜招之。昌既见味道,使人探其囊中,得金檄文;昌大惊,聚官属,执味道,钉之,磔于市。

  丙午,金左副元帅宗翰破徐州,守臣龙图阁待制王复死之。

  初,宗翰自袭庆引兵欲趋行在,遂围徐州。复率军民力战,外援不至,城破,复坚坐厅事不去,谓宗翰曰:“死守者我也,监郡而次无预焉,愿杀我而舍僚吏与百姓。”宗翰犹欲降之,复大骂求死,由是阖门遇害。城始破,武卫都虞候赵立巷战,守门以出,为金兵所击,以为已死,夜半,得微雨,渐活,乃杀守者,潜人城,求复尸,埋之,遂阴结乡兵为兴复计。宗翰既去,军民请举人郑某权知州事。事闻,赠复资政殿学士,谥忠节。

  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兵溃于沐阳。

  初,世忠在淮阳,将会山东诸寇以拒金。会左副元帅宗翰兵至滕县,闻世忠扼淮阳,恐稽师期,乃分东南道都统领兵万人趋扬州,以议事为名,使帝不得出,而宗翰以大军迎世忠。世忠不能当,夜引归,军无纪律,未晚,至宿迁县,不虞金人之踵其后。质明,觉之,奔于沐阳。世忠在沐阳,夜不安寝,与其帐下谋,夜,弃军,乘潮走盐城县。翼日,诸军方觉,遂溃去。閤门宣赞舍人张遇,死于涟水军之张渠村,后军管队官李彦先,率本队四十七人,得二舟,入海聚众。自此辅逵聚众于涟水,李在据高邮,皆世忠之兵也;其馀收散卒自为徒党者,不可胜计。宗翰入淮阳军,执守臣李宽而去。京东转运副使李祓,从军在淮阳,为所杀,后赠中散大夫,官其家二人。宽,遵勖孙;祓,清臣子也。

  己酉,金人破泗州。

  先是礼部尚书王綯,闻金兵且南至,率从官数人同对,帝命至都常议。黄潜善、汪伯彦笑曰:“诸公所言,三尺童子皆能及之!”

  时金人自滕县以五千骑趋淮,皆金装,白氈笠子。把隘官永州防御使阎瑾屯泗州,遣人伺其实,或曰刘忠犯临淮,或曰李成馀党也。瑾以兵迎之,获游骑数人,乃知为金人至。

  江淮发运副使吕源闻之,遣人收淮北舟船数百泊南岸,命使臣张瑾焚浮桥,且贻辅臣书,乞为宗社大计,速图所以安圣躬者。

  金兵至泗州近境,瑾引军南走,昭信尉孙荣将射士百馀拒敌。是日也,尘氛蔽日,金人初不测其多寡,遂相拒逾日。荣斗死,金人乃于泗州之数十里间,计置渡淮。是夕,泗州奏金人且至,帝大惊,军中仓皇,以内帑所有,通夕搬挈。

  二月,庚戌朔,帝驾御舟泊河岸,郡人惶怖,莫知所为。知天长军杨晟惇奏拆浮桥,始诏士民从便避敌,官司毋得禁。帝即欲渡江,黄潜善等力请少留俟报,且搬左藏库金帛三分之一,帝许之。户部尚书叶梦得即具舟楫,从大将假二千人津发,一日而毕。然公私舟交河中,跬步不容进矣。梦得复请以户部所馀物,前期支六军春衣及官吏俸一月,亦从之。遂命御营统制官刘正彦以所部从六宫皇子往杭州,干办御药院陈永锡护皇子,又遣吏部尚书吕颐浩、礼部侍郎张浚往沿淮措置。

  金以数百骑掩至天长军,统制任重、成喜将万人俱遁。亟遣江淮制置使刘光世将所部迎敌,行都人谓光世必能御贼,而士无斗志,未至淮而溃。

  金人以支军攻楚州,守臣直秘阁硃琳,具款状遣人迎降,开西北门纳金人,开东门纵居人自便。军民皆趋宝应县,欲自扬州渡江;金人觉之,悉邀回城中。

  阎瑾引兵至洪泽镇,其将姚端杀之。

  壬子,金人破天长军。

  帝遣左右内侍邝询往天长军觇事,知为金人至,遽奔还。帝得询报,即介胄走马出门,惟御营都统制王渊、内侍省押班康履五六骑随之;过市,市人指之曰:“官家去也!”俄有宫人自大内星散而出,城中大乱,帝与行人并辔而驰。黄潜善、汪伯彦方会都堂,或有问边耗者,犹以不足畏告之,堂吏呼曰:“驾行矣!”二人乃戎服鞭马南骛,军民争门而死者,不可胜数,帝次扬子桥,一卫士出语不逊,帝掣手剑杀之。

  时军民怨黄潜善刻骨,司农卿黄锷至江上,军士呼曰:“黄相公在此。”数之曰:“误国害民,皆汝之罪。”锷方辨其非,而首已断矣。少卿史徽、丞范浩继至,亦死。给事中兼侍讲黄哲方徒步,一骑士挽弓射之,中四夭而卒。是日,鸿胪少卿黄唐俊渡江溺死,在谏议大夫李处遁为乱兵所杀,太府少卿硃端友、监察御史张灏,皆不知存亡。锷,南城人;唐俊,唐傅兄也。

  吕颐浩、张浚联马追及帝于瓜洲镇,得小舟,即乘以济。次京口,帝坐水帝庙,取剑就靴擦血;百官皆不至,诸卫禁军无一人从行者。镇江闻车驾进发,居民奔走山谷,城中一空。守臣钱伯言发府兵来迓。

  始,右谏议大夫郑请诣建康,潜善等沮之;及是从行,帝顾曰:“不用卿言,及此!”

  是晚,金将玛图以五百骑先驰至扬州,守臣右文殿修撰黄愿已遁去,州民备香花迎拜。金人入城,问帝所在,众曰:“渡江矣。”金人驰往瓜州,望江而回。

  金兵屯于摘星楼下,城中士女金帛,为金所取殆尽。南阳尉晏孝广女,年十五,有美色,为金兵所得,欲妻之,晏氏即刎缢求死,金人皆义之。孝广,殊曾孙也。

  金人之未至也,公私所载,舢舻相衔。运河自扬州至瓜洲五十里,仅通一舟。初,城中闻报出城者,皆以得舟为利,及金兵至,潮不应闸,尽胶泥淖中,悉为金兵所取,乘舆服御,官府案牍,无一留者。

  帝至镇江,宿于府治,从行无寝具,帝以一貂皮自随,卧覆各半。帝问:“有近上宗室否?”时士粲彡为曹官,或以名对。遂召士粲彡同寝,帝解所御绵背心赐之。士粲彡,仲维子也。

  初,贼靳塞来就招,朝廷因以赛统制本部军马,会边报日急,乃命赛与统制官王德屯真州。及帝渡江,德以所部兵焚真州而去,真州官吏皆散走,发运使梁扬祖亦遁,赛与其众往来于江中。

  癸丑,金游骑至瓜洲,民未渡者尚十馀万,奔迸堕江而死者半之。舟人乘时射利,停桡水中,每一人必一金乃济。比金兵至,皆相抱沈江,或不及者,金兵掠而去,金帛珠玉,积江岸如山。

  时事出仓卒,朝廷仪物,悉委弃之,太常少卿季陵,独奉九朝神主,使亲事官负之以行。至瓜洲,敌骑已逼,陵舍舟而陆,亲事官李宝为敌所驱,遂失太祖神主。于是太学诸生从帝南渡者凡三十六人。

  是日退朝,帝召宰执从官诸将,对宅堂计事。帝曰:“姑留此,或径趋浙中邪?”奉国军节度使、都巡检使刘光世遽前,拊膺大恸,帝问何故,光世曰:“都统制王渊专管江上海船,每言缓急济渡,决不误事。今诸军阻隔,臣所部数万人,二千馀骑,皆不能济,何以自效!”宰相黄潜善曰:“已集数百舟渡诸军。”帝曰:“济诸军固已处置,今当议去留。”吏部尚书吕颐浩降阶拜伏不起,继而户部尚书叶梦得等三人相从拜伏庭下。帝顾潜善问之,颐浩以首叩地曰:“愿且留此,为江北声援;不然,金人乘势渡江,愈狼狈矣。”二府皆曰:“善!”帝曰:“如此,则宰相同往江上经略,号令江北诸军,令结陈防江,仍先渡官吏百姓。”众遂退,驰诣江干。

  浙西提刑赵哲来谒,云王渊欲诛江北都巡检皇甫佐;遣问,则已斩矣。召渊问之,渊曰:“佐主海舟,济渡留滞。”盖渊怒光世之语,故杀佐以解。遂谕渊分立旂帜,命将官管押渡人。

  有统领官安义,自江北遣使臣林善来言:“今早金数百骑来袭,皆无器甲,已率所部千人,集诸溃军射退矣。”遂以义为江北统制,俾收兵保瓜洲渡。

  既而渊人对,言:“暂驻镇江,止捍得一处。若金自通州渡江,先据姑苏,将若之何?不如钱塘有重江之阻。”诸内侍以为是。日方午,帝遣中使趣召宰执,以渊语告之,潜善曰:“渊言如此,臣复何辞以留陛下!”执政未对,有内侍于堂下抗声曰:“城中火起!”俄又一人至曰:“禁卫涕泣,语言不逊。”帝甚骇,顾中书侍郎硃胜非曰:“卿出问之。”是时管军左言立阶下,胜非请与俱,遂出郡厅事,并立阶檐。卫士或坐或立,有涕泣者,胜非传旨问之,皆以未见家属对。胜非即谕之曰:“已有旨分遣舟专载卫士妻孥矣。”众贴然。因问驾去留利害,则曰:“一听圣旨”,无敢哗者。乃许以俟驻跸定,当录扈从之劳,优加赏给,三军欣诺。

  胜非还,帝与宰执亦至屏后,胜非前,欲奏事,帝曰:“已闻矣。适议定,不若径去杭州。此中诸事,暂留卿处置,事定即来,更无文字。”即上马行。以龙图阁直学士、知镇江府钱伯言为枢密直学士,充巡幸提点钱粮顿递,颐浩为资政殿大学士,充江浙制置使,光世为行在五军节度使,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杨惟忠节制江南东路军马,屯江宁府。初命惟忠节制两浙、江南军马,寻又散之。时潜善拟除颐浩资政殿学士,帝以资政非前执政者,恩数止与从官等,特除大学士。

  是夕,上宿吕城镇,渊留部将杨沂中与兵三百在镇江,约曰:“如金人计置渡江,则焚甘露寺为号。”渊及帝于吕城,探者夜闻瓜洲声喧,谓金将渡江,乃焚寺,渊视之曰:“甘露寺火也。”质明,请帝乘马而行。是时仪伏皆阙,惟一兵执黄扇而已。

  金人入真州。

  甲寅,帝次常州。时镇江官吏皆散,硃胜非求得通判府事梁求祖于竹林寺中,付以郡事,于是百姓稍有人城者。

  金人揭榜于扬州市,西北人愿还者听之,去者万馀人。

  御营统制官王亦,将京军驻江宁,谋为变,以夜纵火为信,江东转运副使、直徽猷阁李谟觇知之,驰告,守臣秘阁修撰赵明诚,已被命移湖州,弗听。谟饬兵将,率所部团民兵伏涂巷中,栅其隘。夜半,天庆观火,诸军噪而出,亦至,不得入,遂斧南门而去。迟明,访明诚,则与通判毋丘绛、观察推官汤允恭缒城宵遁矣。

  是日,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自东平引军至寿春,其部兵执守臣右文殿修撰邓绍密,杀之。

  初,琼次寿春,循城而南,守陴者见其旂,笑曰:“此将军岂解杀敌,惟有走耳!”琼闻而怒,乃檄府索其造语之人。绍密索得一人,送之,琼命斩于麾下。已而琼之军士入城负粮,绍密所将兵怨斩其同类,乃持杖遂之,琼所部与格斗,因入城焚掠,绍密死于乱兵,知下蔡县赵许之亦死。久之,赠绍密大中大夫。

  乙卯,帝至无锡县。

  金人去真州,靳赛引兵复入城,颇肆杀掠。后数日,守臣向子忞至,以义责之。

  丙辰,帝次平江府,始脱介胄,御黄袍,侍卫者皆有生意。命承信郎甄援往江北招集卫兵。

  丁巳,下诏慰抚维扬迁徙官吏、军民。

  集英殿修撰、提举杭州洞霄宫卫肤敏入对。肤敏在维扬,数为帝言扬州非驻跸地,请早幸建康,帝思其言,复召入。肤敏言:“馀杭地狭人稠,区区一隅,终非可都之地,自古帝王未有作都者,惟钱氏节度二浙而窃居之,盖不得已也。今陛下巡幸,乃欲居之,其地深远狭隘,欲以号令四方,恢复中原,难矣。前年冬,大驾将巡于东也,臣固尝三次以建康为请,盖倚山带江,实王者之都,可以控扼险阻,以建不拔之基。陛下不狩于建康而狩维扬,所以致今日之警也。为今之计,莫若暂图少安于钱塘,徐诣建康。然长江数千里,皆当守备,如陆口直濡须,夏口直赤壁,姑孰对历阳,牛渚对横江,以至西陵、柴桑、石头、北固,皆三国、南朝以来战争之地。至于上流寿阳、武昌、九江、合肥诸郡,自吴而后,必遣信臣提重兵以守之,而江陵、襄阳尤为要害,此尤不可不扼险以为屯戍也。今敌骑近在淮壖,则屯戍之设,固未能遽为,宜分降诏书于沿江守土之臣,使之扼险屯兵,广为守备。许行鬻爵之法,使豪民得输粟以赡军;许下募兵之令,使土人得出力以自效;又重爵赏以诱之,则人人效命,守备无失而敌骑必退矣。敌骑既退,则可以广设屯戍,如前所陈,迟以岁月,国体少安,可以渐致中兴之盛矣。”上颇纳其言。

  金人攻泰州,守臣曾班以城降。

  丁进既受抚,以其军从帝行,遮截行人,瓷为劫掠,且请将所部还江北与金人血战,其意欲为乱。会御营都统制王渊自镇江踵至,进慎,欲亡入山东。硃胜非过丹阳,进与其众匿远林中,以状遮胜非自诉。渊闻叛,遣小校张青以五十骑卫胜非,因绐进曰:“军士剽攘,非汝之过,其招集叛亡来会。”青诱进诣胜非,至则斩之。

  戊午,帝将发平江,中书侍郎硃胜非自镇江来,以晡入见。初,帝以吴江之险可恃,议留大臣镇守。胜非既对,帝谕曰:“黄潜善自渡江失措,朕所过见居民皆被焚劫,盖军民数日乏食至此。”胜非曰:“诚如圣谕。陛下离此,亦复扰矣。”帝欲除胜非兼知秀州,辅臣言秀非大臣镇守之地,乃以御札命胜非充平江府,秀州控扼使。胜非再对。留身言:“臣虽备虽执政,与诸军无素,更乞从官一员同治事。”帝曰:“从官何尝预军事?”胜非曰:“如吕颐浩、张浚,皆兼御营司参赞军事,可用也。”于是帝问近臣:“谁能佐胜非者””浚慷慨愿留,遂命浚同节制控扼等事,仍诏胜非:“行移如尚书省体式,事有奏陈不及者,听便宜施行讫奏。”浚受命,即出城,决水溉田,以限戎马,列锋燧,募土豪,措置捍御,长兵至平江者三千馀人。

  忠训郎刘俊民为秉义郎、閤门祗候。

  初,帝闻金人尚在扬州,募能使军前者,俊民愿行。俊民尝在敌中,颇知其情伪。帝已乘舟,召俊民就御舟赐对,与语,甚款,遂使持书以往,赐赉极厚。俊民请张邦昌一子弟同行,庶可藉口,帝与黄潜善、汪伯彦、硃胜非共议,因下诏尊礼邦昌。邦昌之在南都也,尝奉诏贻书金人,言约和事,其稿在李纲家,遂下常州取之。邦昌之死也,其子直秘阁元亨与其兄中奉大夫邦荣,皆坐累拘管,至是悉令录用。太学博士廉布,娶邦昌女,太学正吴若,娶邦昌兄女,先亦坐废,诏并乘驿赴行在。

  帝临发,又以胜非兼御营副使,留御营都统制王渊总兵守平江府。

  是夕,帝舟泊吴江。

  是日,金人破沧州。

  先是明州观察使刘锡知沧州,闻金兵且至,将数百骑弃城走。道遇葛进,乃知青州尚为朝廷守,即趋青州,驻麻家台,留不进。刘洪道遣人邀入城,锡曰:“青州屡遭寇扰,人心未宁,不可。”洪道出见锡,且犒其师。锡竟不入城,青州人高其义。锡遂将其馀众赴行在。

  金兵至城下,通判孔德基以城降。

  己未,帝次秀州。

  庚申,御舟次崇德县。资政殿大学士、江淮制置使吕颐浩从帝行,即拜同签书枢密院事、江淮、两浙制置使,所除职去大字。颐浩夜见帝于内殿,帝谕以“金人尚留江北,卿可还屯京口,令刘光世、杨惟忠并受节制。”颐浩以王渊所部精兵二千人还镇江府,命恩州观察使张思正统之。

  遣御营中军统制张浚以所部八千人往吴江县防扼。

  时朝廷方以金人渡江为虑,故命大将杨惟忠守金陵,刘光世守京口,王渊守姑苏,分受二大臣节度。于是韩世忠在海道未还,而范琼自寿春渡淮,引兵之淮西境上,扈驾者惟苗傅一军而已。

  吏部员外郎郑资之为沿淮防扼,自池州上至荆南府;监察御史林之平为沿海防扼,自泰州下至杭州。资之,望之兄也。资之请募客舟二百艘,分番运纲把隘,之平请募海舟六百艘防扼,从之。

  辛酉,帝至临平镇。

  壬戌,帝至杭州,以州治为行宫,显宁寺为尚书省。帝以百官家属未至,独寝于堂外。帝御白木床,上施蒲荐、黄罗褥。旧制,御膳日百品,靖康初,损其七十,渡江后,日一羊煎肉炊饼而已。

  是日,金人破晋宁军,守臣忠州刺史徐徽言死之。

  初,徽言在晋宁间,河东遗民日望王师之至,乃阴结汾、晋土豪,约以复故地则奏官为守长,听其世袭。会朝论与金结好,恐出兵则败和议,抑其所请,不报。金人忌徽言,欲速拔晋宁以除其患,围之三月,屡破却之。久之,城中矢石皆尽,士困饿不能兴,会监门官石赟夜启关纳金人,城遂破。微言闻兵入,即纵火自焚其家,而率亲兵力战。比晓,左右略尽,徽言为金所执。金人知其忠,使之拜,不拜;临之以兵,不动;命降将折可求谕之降,指可求大骂;与之酒,徽言以杯掷其面曰:“我尚饮汝酒乎!”嫚骂不已。金人怒,持刀刺徽言,徽言骂不绝声而死。后赠晋州观察,谥忠壮。

  初,晋宁之围也,太原府路兵马都监孙昂率残兵与徽言共守。及城破,昂引所部三百人巷战,自夜达旦,格杀数百人,士卒死亡殆尽。昂自度不免,引刃欲自刺,金兵拥至军前,以甘言诱之,昂终不屈而死。父翊,宣和末,以相州观察使知朔宁府,救太原,死于陈。后赠昂左武功大夫、成州团练使。

  癸亥,朝群臣于行宫,降诏罪己,求直言。命杭州守臣具舟往常州迎济衣冠军民家属。省仪物膳羞,出宫人之无职掌者。

  乙丑,德音释诸路囚杂犯死罪已下,士大夫流徙者悉还之。惟李纲不以赦徙,盖黄潜善建陈,犹欲罪纲以谢金也。

  初,冀州云骑卒孙琪,聚兵为盗,号“一海虾”,江淮制置使刘光世招降之。维扬之役,行在诸军皆溃,琪拥光世之妻向氏在军中,由真、滁奔淮西,事之如光世。琪至庐州,帅臣胡舜陟乘城拒守,琪邀索资粮,舜陟不与。自部使者以下,皆请以粟遗之,舜陟曰:“吾非有所爱,顾贼必无厌,与之则示弱,彼我能为也。”乃时出兵击其抄掠者,凡六日,琪遁去,舜陟伏兵狙击之,得其辎重而归。是日,琪引兵之安丰县。琪所至不杀人,但掠取金帛而去。后以向氏归光世,光世德之。向氏,汉东郡王宗回女也。

  丁卯,百官入见。杭州寄居迪功郎以上,并许造朝。

  直龙图阁、知杭州康允之,言给扬无斥候,故金人奄至而不知,于是初置摆铺。凡十里一铺,置递卒五人,限三刻承传。五铺以使臣一员莅之,一季无违滞,迁一官,令尉减半推赏。

  戍辰,吕颐浩、刘光世移兵屯瓜洲渡,与金人对垒。

  金人焚扬州。

  初,金遣甲士数十入扬州,谕士民出西城,人皆疑之,犹未有出城者。是日,又遣人大呼,告以不出城者皆杀,于是西北人自西门出,出则悉留木栅中,惟东城人不出。夜,金纵火焚城,士民皆死,存者才数千人而已。

  己巳,尚书左仆射黄潜善、右仆射汪伯彦罢。

  时御史中丞张徵上疏劾潜善、伯彦大罪二十,大略谓:“潜善等初无措置,但固留陛下,致万乘蒙尘,其罪一。禁止士大夫搬家,立法过严,议者咸云:‘天子六宫过江静处,我辈岂不是人,使一旦委敌!’归怨人主,其罪二。自真、楚、通、泰以南州郡,皆碎于溃兵,其罪三。神宗神主、神御不先渡江,一旦车驾起,则仅一两卒舁致,倾摇暴露,行路酸鼻,其罪四。建炎初年,河南止破三郡,自潜善等柄任以来,直至淮上,所存无几,其罪五。士大夫既不预知渡江之期,一旦流离,多被屠杀,其罪六。行在军兵,津渡不时,仓卒溃散,流毒东南,其罪七。左帑金帛甚多,不令装载,尽为敌有,其罪八。自澶、濮至扬州,咸被杀掠,生灵涂炭,其罪九。谢克家、李擢俱受伪命,而反进用,其罪十。潜善于王黼为相时,致位侍从,故今日侍从、卿监多王黼之客,伯彦则引用梁子美亲党,牢不可破,罪十一。职事官言时病者,皆付御史台抄节申尚书省,壅塞言路,罪十二。用朝廷名爵以胁士大夫,罪十三。行在京师各置百司,设官重复,耗蠹国用,如以巡幸而置御营使司,则枢密院为虚设,置提举财用,则户部为备员,罪十四。许景衡建渡江之议,挤之至死,罪十五。身为御营使,多占兵卫,不避嫌疑,罪十六。敌人相距,斥候全无,止据道涂之言为真,致此狼狈,罪十七。敌骑已近,尚敢挽留车驾,罪十八。卢益自散官中引为八座,遂进枢副;伯彦之客为起居郎,有罪补外,遂除集英修撰;二人朋比,专务欺君,罪十九。国家殆辱,不知引罪,罪二十。”疏入,未末,遂以状申尚书省,潜善、伯彦乃复求去。签书枢密院事路允迪奏曰:“时方艰棘,不宜遽易辅相,乞责以后效。”诏押赴都堂治事。已而皆罢为观文殿大学士,潜善知江宁府,伯彦知洪州。

  户部尚书叶梦得守尚书左丞,御史中丞张徵守尚书右丞。

  庚午,金人去扬州。

  辛未,湖州民王永从献钱五万缗以佐国用,帝不纳。或曰:“曩已纳其五万缗矣,今却之,则前后异同。”乃命并先献者还之。仍诏:“自今富民毋得辄有陈献。”

  诏:“御营使司止管行在五军,其边防措置等事,并依祖宗法厘正,归三省、枢密院。”

  金人自扬还,至高邮军城下,守臣赵士瑗弃城走,判官齐志行率军、县官出城投拜,金人劫掠而去。

  癸酉,靳赛犯通州。城垂破,中书侍郎硃胜非、礼部侍郎张浚在平江,作蜡书招之,赛即听命,诉以无食,乃漕米给之。

  韩世忠提辖使臣李在,自沭阳溃散,聚徒百馀人,居宝应县。会金人弃高邮去,在乃诈称五台山信王下忠义军,率众至高邮,有监北较酒务、保义郎唐思向先往迎之。在既入城,遂以其徒时正臣知高邮军,思问通判州事,执投拜军齐志行等,皆杀之。乃遣人截金后军,得金宝数艘,故其军极富。时端明殿学士董耘、朝议大夫李釜,皆寓居高邮,在因以为参议,又聚集溃卒数千,遂据高邮。

  甲戌,黄潜善、汪伯彦落职,奉祠。

  金主以医巫闾山有辽代山陵,诏禁民樵采。

  乙亥,诏:“陈东、欧阳澈,并赠承事郎,官有服亲一人,令所居州县存恤其家。降授奉议郎、监濮州酒务马伸除卫尉少卿,赴行在。”

  先是尚书左丞叶梦得初谢,帝谕宰执曰:“始罪东等,出于仓卒,终是以言责人,朕甚悔之。今方降诏求言,当令中外皆知此意。”帝复曰:“伸前责去,亦非罢,可召还。”或奏曰:“闻伸已死。”帝曰:“不问其死,朝廷召之,以示不以前责为罪之意。”既又赠伸直龙图阁。

  丙子,诏曰:“朕遭时多故,知人不明,事出仓皇,匹马南渡,深思厥咎,在予一人。既以悔过责躬,洗心改事,罢黜宰辅,收召隽良,尚虑多方未知朕志。自今政事阙遗,民俗利病,或有关于国体,或有益于边防,并许中外士民直言闻奏,朕当躬览,采择施行。”

  御营前军统制张俊自戍所赴行在,诏复还吴江。

  戊寅,江、淮、两浙制置使吕颐浩奏已复扬州,诏尚书省榜谕士民。

  是日,以龙图阁待制、知延安府、节制六路军马王庶为陕西节制使、知京兆府,泾州防御使、陕西节制司都统制曲端为鄜延路经略安抚使、知延安府。时延安新残破,未可居,端不欲离泾原,乃以知泾州郭浩权鄜延经略司公事。浩,成子也。

  温州观察使、新知凤翔府王姪,自兴元以轻兵赴行在,以姪为御营前军统制。姪表请幸西川,不从。

  宫仪自即墨引兵攻密州,围安丘县,筑外城守之。

  张用自淮宁引众趋蔡州,至黄离,距城二十里,守臣程昌度其未食,遣汝阳县尉杜湛以轻兵诱之,贼果以万人追至城东,遇伏,大败。于是用驻于确山,连亘数州,上自确山,下彻光、寿,号“张莽荡”,钞掠粮食,所至一空。
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建炎三年(金天会七年)

  三月,己卯朔,日中有黑子。

  庚辰,中书侍郎兼御营副使硃胜非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兼御营使。

  金人攻江阴,至夏港,距城八里而近。守臣胡纺遣统制官王奂等拒敌,且谓签书判官厅公事李易曰:“吾曹有死城郭之义,公有母,宜少避。”易归告其母蒋氏,蒋氏誓同生死,闻者感泣。既而金人以有备,亦引去。

  和州防御使马扩上言前计之误失:“翠华奄处淮甸,泥于请和,势力日益穷蹙,此误计也。信王脱于拘囚,结集忠义,所得壮勇不啻数十万,日望王师相为策应,乃以群言谮沮,禁其渡河,反使金人签军南渡,既连破大名、东平,略不为备,遂使金人大肆蹂躏,此失计也。金人远来,人马疲乏,且自争玉帛子女,饱其负载,兼淮西仍金民兵,彼顾前无利,计后有害;又有江北不及渡者,西兵与诸军溃卒,往往夺路,会合于范琼;敌又睥睨金陵、镇江,守把舟船,而天雨连降,平地水发,道涂泥泞,马步俱不能进,是以敌心顿沮,不思渡江以迫大驾。此皆上天眷祐有宋许陛下得以图回。臣今辄以机速利害,画为三策:愿陛下幸巴蜀之地,用陕右之兵,留重臣以镇江南,委健吏以抚淮甸,破敌人之计,回天下之心,是为上策;都守武昌,襟带荆湖,控引川、广,招集义兵,屯布上流,扼据形势,密约河南诸路豪杰,许以得地世守,用为屏翰,是为中策;驻跸金陵,备御江口,通达漕运,亟制战舰,精习水军,厚激将士,以幸一胜,观敌事势,预备迁徙,是为下策。若贪顾江湖陂泽之险,纳探报之虚言,缓经营之实绩,倚长江为可恃,幸敌人之不来,犹豫迁延,候至秋冬,使敌人再举,驱集舟楫,江、淮千里,数道并进,然后悔其已晚,是为无策。”累数千言,皆切事机。

  辛巳,尚书左丞叶梦得初执政,帝谕之曰:“今日兵、食二事最大,当择大臣分掌。”门下侍郎颜岐等颇疾之,乃语知杭州康允之曰:“上欲以次对授公,而为左丞沮止。”允大怒,与其将曹英谋,以为陈通馀党在者三千馀人,闻梦得秉政,不自安,皆谋为乱,帝不信,岐等证之。梦得与硃胜非旧不相能,胜非入相,首言梦得议论不协。会杭州士民上书讼梦得过失,有及其闺门者。诏以梦得深晓财赋,可除资政殿学士、提举中太一宫兼侍读,提领户部财用、充车驾巡幸顿递使。梦得执政凡十四日而罢,辞不拜,遂径归卞山。

  向德军节度使、御营使司都统制王渊同签书枢密院事,仍兼都统制。

  渊自平江赴行在,遂有是命,诸将多不悦者。渊轻财好义,家无宿诸,每曰:“朝廷官人以爵,使禄足代耕。若切切事锥刀,爱爵禄,我何不为富商大贾耶!”

  尚书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孙觌试户部尚书。

  资政殿学士、同签书枢密院事、江、淮、两浙制置使吕颐浩为江南东路安抚制置使兼知江宁府。自乾德以来,辅臣以本职典籓者,惟吕馀庆、郭逵及颐浩。

  壬午,诏:“新除签书枢密院事王渊,免进呈书押本院公事。”

  初,扈从统制、鼎州团练使苗傅,自负世将有劳,以渊骤得君,颇觖望;威州刺史刘正颜,常招降剧盗丁进等,以赏薄怨望;又渊既荐正彦,后檄取其所予,兵,正彦执不遣,以此怨渊。帝在维扬,入内内侍省押班康履颇用事,妄作威福,诸将多疾之。及幸浙西,道吴江,左右宦者以射鸭为乐;比至杭州,江下观潮,中官供帐,赫然遮道。傅等切齿曰:“汝辈使天下颠沛至此,犹敢尔耶!”有中大夫王世修者,能甫兄子也,靖康末,知荥泽县,以守御功改京秩,遂为傅幕宾。世修常疾阉宦恣横,为尚书右丞张徵言之,徵不纳,乃退为正彦言之,正彦曰:“君言甚忠,当与君同去此辈。”俄闻渊入右府,傅、正彦以为由宦者所荐,愈不平,遂与世修及其徒王钧甫、马柔吉、张逵等谋先斩渊,然后杀内侍。钧甫、柔吉,皆燕人,所将号“赤心军”。议已定,是日,宰相硃胜非奏言:“王渊除命,诸将有语。”乃令渊依执政恩例,不与院事。

  傅等即部分兵马,且使人告渊以临安县境有剧盗,欲出兵捕之。康履之从者有得小黄卷文书,卷末字两行,曰“统制官田押,统制官金押。”履问:“此何谓也?”曰:“军中有谋为变者,以此为信号,从之者书其名于后。”履密以奏。帝命履至都堂谕胜非,使召渊为备。胜非问:“知其谋否?”覆曰:“略知。期以来早集于天竺寺,方谕其意,田即苗,金即刘也;诈言谋于城外以误渊,使遣部曲出外耳。”胜非即召渊告之。日暮,渊遣一将将精兵五百人伏于寺侧。是夜,城中惊惶,居民杜门不敢出,皆通夕不寐。

  癸未,神宗皇帝忌,百官行香罢,制以检校少傅、奉国军节度使、制置使刘光世为检校太保、殿前都指挥使,百官入听宣制。苗傅,刘正彦令王世修仗兵城北桥下,俟王渊退朝,即摔下马,诬以结宦官谋反,正彦手斩之。遂遣人围康履家,分兵捕内官,凡无须者皆杀。

  傅揭榜于市,正彦即与傅拥兵至行宫北门外,卫士出刃以指其军,傅、正彦遂陈兵于门下。中军统制官吴湛,与傅等通,为囊橐,被甲持刃守宫门,宫门亟闭。时尚书右丞张徵方留身曲谢,康履遽前奏:“有军士于通衢要截行人,履驰马获免。”帝召硃胜非等告之。胜非曰:“吴湛在北门下营,专委伺察非常,今有报否?”帝曰:“无也。”俄而湛遣人口奏:“傅、正彦手杀王渊,以兵来内前,欲奏事。”帝大骇愕,不觉起立。胜非曰:“既杀王渊,反状甚著,臣请往问之。”及门,吴湛迎语曰:“人已逼,门不可开。”胜非、徵遂与门下侍郎彦岐、签书枢密院事路允迪急趋楼上,傅、正彦与钧甫、柔吉、世修、逵等介胄立楼下,以竿枭渊首。胜非厉声诘问专杀之由,吴湛引傅所遣使臣入内附奏曰:“苗傅不负国家,止为天下除害耳。”

  知杭州康允之见事急,率众官扣内东门求见,请帝御楼慰谕军民,不然,无以止变。俄独召允之入,日将午,帝步自内殿,登阙门,盖杭州双门也,百官皆从。权主管殿前司公事王元大呼曰:“圣驾来!”傅等见黄盖,犹山呼而拜。帝凭栏呼傅、正彦问故,傅厉声曰:“陛下信任中官,赏罚不公,军士有功者不赏,内侍所主者乃得美官。黄潜善、汪伯彦误国至此,犹未远窜。王渊遇敌不战,因交康履,乃除枢密。臣自陛下即位以来,立功不少,顾止作遥郡团练使。臣已将王渊斩首,中官在外者皆诛讫,更乞康履、蓝珪、曾择斩之,以谢三军。”帝谕以“内侍有过,当流海岛。卿可与军士归营。”傅曰:“今日之事,尽出臣意,三军无预焉。且天下生灵无辜,肝脑涂地,止缘中官擅权。若不斩履、择,归寨未得。”帝曰:“知卿等忠义,已除苗傅承宣使、御营都统制,刘正彦观察使、御前副都统制,军士皆放罪。”傅不退,其下扬言:“我等欲迁官,第须控两匹马与内侍,何必来此!”帝问百官:“策安出?”主管浙西安抚司机宜文字时希孟曰:“中官之患,至此为极,若不悉除之,天下之患未已。”军器监叶宗谔曰:“陛下何惜一康履!姑以慰三军。”帝不得已,命吴湛执履,捕得于清漏阁仰尘上,卫士擒至閤门,遂以付傅等,即楼下腰斩之,枭其首,与渊首相对。希孟,君卿子也。

  履既死,帝谕傅等归寨。傅等因前,出不逊语,大略谓:“上不当即大位,将来渊圣皇帝来归,不知何以处?”帝命硃胜非缒出楼下,委典谕之。傅请隆祐太后同听政,及遣使金人议和。帝许诺,即下诏书,恭请隆祐太后垂帘,权同听政。百官皆出门外。傅、正彦闻诏不拜,曰:“自有皇太子可立,况道君皇帝已有故事。”张逵曰:“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。今日之事,当为社稷百姓。”又曰:“天无二日。”众皆惊愕失色。百官复入言:“傅、正彦不拜。”帝问故,众莫敢对,希孟独曰:“有二说:一则率百官死社稷;一则从三军之言。”通判杭州事浦城章谊叱之曰;“此何等语也!三军之言,岂可从耶!”帝谓胜非等曰:“朕当退避,但须禀于太后。”胜非言:“无此理。”颜岐曰:“若得太后自谕之,则无辞矣。”帝乃令岐入奏,又命吴湛谕傅等曰:“已令请太后御楼商议。”是日,北风劲甚,门无帘帷,帝坐一竹椅,无藉褥,既请太后御楼上,即立楹侧不复坐,百官固请,帝曰:“不当坐此矣。”

  少顷,太后御黑竹舆,从四老宫监出宫。太后不登楼,内侍报帝,密语帝曰:“太后欲出门谕诸军,如何?”执政皆以为不可,曰:“若为邀去,奈何?”胜非曰:“必不敢!臣请从太后出,传道语言,可观群凶之意。”遂肩舆出立楼前见傅等,执政皆从之。傅、正彦拜于舆前曰:“今百姓无辜,肝脑涂地,望太后为天下主张。”太后曰:“自道君皇帝任蔡京、王黼,更祖宗法度,童贯起边事,所以招致金人,养成今日之祸,岂关今上皇帝事!况皇帝圣孝,初无失德,止为黄潜善、汪伯彦所误,今已窜逐,统制岂不知!”傅曰:“臣等已议定,岂可犹豫!”太后曰:“待依所请,且权同听政。”傅等抗言必欲立皇子,太后曰:“以承平时,此事犹不易。况今强敌在外,皇子幼小,决不可行。不得已,当与皇帝同听政。”正彦曰:“今日大计已定,有死无二,望太后早赐许可。”太后曰:“皇子方三岁,以妇人之身,帘前抱三岁小儿,何以令天下!敌国闻之,岂不转加轻侮?傅、正彦号哭固请,太后不听。”傅、正彦呼其众曰:“太后不允所请,吾当解衣就戮。”遂作解衣袒背之状。太后复呼之曰:“统制名家子孙,岂不明晓?今日之事,实难听从。”傅曰:“三军之士,自早至今未饭,事久不决,恐生它变。”顾硃胜非曰:“相公何无一言?今日大事,正要大臣果决。”胜非不能对。适颜岐自帝前来,奏太后曰:“皇帝令臣奏知,已决意从苗傅所请,乞太后宣谕。”太后犹不允。傅等语言益迫。

  太后还入门,帝遣白以事无可奈何,须禅位。胜非泣曰:“逆谋一至于此,臣位宰臣,义当死国,请下楼面诘二凶。”帝曰:“凶焰如此,卿往必不全。既杀王渊,又害卿,将置朕何地!”乃挥左右稍却,附耳曰:“朕今与卿利害正同,当为后图;图之不成,死亦未晚。”遂命胜非以四事约束傅:一曰尊事皇帝如道君皇帝故事,供奉之礼,务极丰厚;二曰禅位之后,诸事并听太后及嗣君处分;三曰降诏毕,将佐军士即时解甲归寨;四曰禁止军士,无肆劫掠、杀人、纵火。如遵依约束,即降诏逊位。傅等皆曰:“诺。”

  帝顾兵部侍郎兼权直学士院李邴、令草诏,邴请帝御札。帝即所御椅上作诏曰:“朕自即位以来,强敌侵凌,远至淮甸,其意专以朕躬为言。朕恐其兴兵不已,枉害生灵,畏天顺人,退避大位。朕有元子,毓德东宫,可即皇帝位,恭请隆祐太后垂帘同听政事。庶几消弭天变,慰安人心,敌国闻之,息兵讲好。”帝书昭已,遣人持下宣示。胜非至楼下,呼傅幕属将佐问之,王钧甫进曰:“二将忠有馀而学不足耳。”宣诏毕,傅、正彦麾其军退,移屯祥符寺。时已未刻,帝徒步归禁中。军士退去,尚喧呼于市曰:“天下太平也!”

  是时诸门,皆傅等以甲士守视,不听人出入。

  方事之未决也,康允之奏:“恐军士乘势攘杀,请出门慰抚。”乃见傅、正彦,告以故,正彦以一甲马、二十甲士授之。允之周行进衢,杭人赖以安堵。

  帝既还内,宰执从至殿门。胜非呼典班高琳附奏:“今夕宰执内宿。”帝独召胜非至后殿,垂帘,太后见胜非号泣。帝曰:“康履、曾择,陵忽诸将,至于马前声喏,或倨坐跣足,使诸将立于前,此皆招祸之事也。”胜非曰:“履、择必有所求,求而不得则怨矣。”帝曰:“此事终如何?”胜非曰:“王钧甫辈皆其腹心,适尝语臣云:‘二将忠有馀而学不足,’此语可为后图之绪。”帝曰:“朕来早不出,太后御殿。”胜非曰:“来日当降赦。盖群凶既杀王渊,又劫掠,意必望赦。它日势可行遣,岂复论此!今当召李邴就草赦,庶可共议。”帝曰:“卿自为之,如何?”胜非曰:“当宣召学士内宿,令御史台集百官宣读,一如平日,庶群凶不疑。”胜非又奏:“母后垂帘,当二人同对;臣有独奏事不可形于纸笔者,岂可与它人同之!欲降旨,以时事艰难,许臣僚奏对。”太后曰:“彼不疑否?”胜非曰:“宜自苗傅始,仍与其徒日引一人上殿,以弭其疑。”胜非退,太后语帝曰:“赖相此人,若汪、黄未退,事已不可收拾矣。”它日,傅等入对,太后劳勉之,傅等皆喜。由是臣僚独见论机事,贼亦不疑。

  是日,上移御显忠寺,宰执百官侍卫如仪,内人六十四人肩舆以从。傅等遣人伺察,恐匿内侍故也。

  甲申,太后与魏国公垂帘,硃胜非称疾不出,太后命执政诣其府,胜非乃出。是日,上徽号曰睿圣仁孝皇帝,以显忠寺为睿圣宫,留内侍十五人,馀诸州编置。降制大赦。

  诏:“有司月以钱米廪给司马光之后。”

  起复定国军承宣使、带御器械、鄜延路马步总管、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、御营使司专一提举一行事务都巡检使,武宁军承宣使、带御器械、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、御营前军统制张俊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。仍命俟以三百人赴秦凤,二千人付统制官陈思恭,一千人付将官杨沂中留吴江把隘,馀令以次统领官押赴行在。

  丙戌,京东东路安抚使刘洪道失青州,乃率官吏奔仰天陂寄治,士民多从之者。

  江东制置使吕颐浩方至江宁,忽奉内祥禅诏赦,遂会监司议,皆莫敢对。退,谓其属官李承迈曰:“是必有兵变。”承迈曰:“诏词有畏天顺人之语,此恐其出于不得已也。”其子抗侍侧,曰:“兵变无疑矣。”颐浩即遣人入杭伺贼,并寓书于张浚、刘光世,痛述国家艰难之状,别以片纸遗浚曰:“时事如此,吾侪可但已乎!”承迈,清臣孙,尝通判雄州,避乱南渡,颐浩引用之。

  时有自杭州赉傅等檄文至平江者,浚读,恸哭,乃决策举兵。夜,召两浙路提点刑狱公事赵哲,告以故,令哲尽调浙西射士,以急切防江为名,使汤东野密治财计。

  戊子,召端明殿学士王孝迪为中书侍郎,资政殿学士卢益为尚书右丞。后二日,诏:“孝迪、益并充奉使大金国信使,武功大夫、忠州防御使辛道宗、武功大夫、永州团练使、两浙西路兵马都监郑大年副之。”孝迪,下蔡人,靖康初尝为中书侍郎,及是再用。

  有进士黄大本者,浪迹江湖,旧为蔡绦客。二凶将遣使,硃胜非以金在江北,恐挟此而来,乃建言:“未知敌帅所在,宜先遣小使。”会大本上书求试用,乃以为承奉郎、假朝奉大夫、直秘阁、赐金紫,进武校尉吴时敏为秉义郎、閤门祗候、假武义大夫、閤门宣赞舍人,并为先期告请使以行。

  是日,御营前军统制、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张俊,以兵至平江府。

  俊初屯吴江县,苗傅等以其兵属赵哲,使俊之凤翔。会统制官辛永宗自杭乘小舟至俊军,具言城中事。将士汹汹,俊谕之曰:“若等无哗,当诣张侍郎求决,侍郎忠孝,必有筹画。”至是俊引所部八千人至平江,平江人大恐。

  会张浚被省札召赴行在,令将所部人马尽付赵哲。浚披衣起坐,不能支持。顷之,汤东野仓皇至,浚问,知俊来。浚知帝遇俊厚,可与谋事,谕东野急开门纳之。浚语俊曰:“太尉知皇帝逊位之由否?此盖苗傅等欲危社稷。”言未旋,泣数行下,俊亦大哭。浚谕决策起兵问罪,俊泣拜,且曰:“此事须侍郎济以机术,勿令惊动官家。”浚哽噎首肯。移时,辛永完、赵哲至,为浚言,“傅每事取决王钧甫、马柔吉。傅素乏心机,而刘正彦轻疏,闻公旧识钧甫,当先以书离间二人,然后徐为之计。”浚然其说,即同赵哲驰入张俊军中抚谕,且厚犒之,人情大悦。浚以蜡书谕吕颐浩、刘光世起兵状,又令俊先遣精兵二千扼吴江。永宗,道宗弟也。

  己丑,改建炎三年为明受元年。

  先是王世修见硃胜非,胜非谕曰:“国家艰难,可谓功名之秋。古人见机而作,能易乱为治,转祸为福,在反掌间耳。亦有意于此乎?”世修喜曰:“世修无意从军,因循至此;朝廷若有除授,固所愿也。”胜非曰:“寻常等级序进,所以待常士;若能奋身立事,虽从官可即得。”世修益喜,于是为之往来传道。

  会苗傅乞改年号,刘正彦乞移跸建康。胜非留身,太后谕以二事,胜非曰:“移跸岂可遽议!金近在江北,沿江皆未有备。”太后曰:“何以却之?”胜非曰:“俟降出文字,朝廷且与判收,徐议区处可也。”后曰:“审慎处置,此是第一次理会事。”胜非曰:“臣近察二凶,愚无英气。钧甫、世修皆有悔意,未敢深诘,但以利动之,约其再来。”后遽曰:“如何?”胜非请屏左右,后曰:“惟张夫人在此。”胜非问:“夫人何人?”后曰:“张夫人年高习事,官品亦尊,尝教哲宗、道君读书,朝廷文字皆经其手,禁中事莫不预知,即令往来睿圣宫。卿但奏事。”胜非曰:“主上反正,已有端绪;二凶之力,至此极矣。向张逵建议诱说诸军,掠取王渊及诸内臣家,人人可以致富。及掠索之后,所得不副所闻,人有悔意,数日来,小校有遁去者。此皆傅所亲统领官张昕言之,请因张夫人密奏主上。”昕,秦州人,本王渊部曲,后在傅军中,以正彦手杀渊,极衔之。

  又二月,傅、正彦至都堂申言二事,胜非以移跸为不可。苗傅趣之,胜非曰:“已议朝夕行。”傅曰:“人言‘炎’字是两火,故多盗,乞早改元。”胜非以闻,太后曰;“三事中年号稍轻,若全然不从,恐别生事。”会世修再至,胜非与语,因论二将所陈如改元等事,未得请,颇以为言。语未毕,内批傅第三奏云:“可改元明德或明受。”胜非以示世修曰:“已从请矣。”世修曰:“乞姑留此奏,明日降下。俟还军中,为言已论改元事,庶于世修无疑。”胜非以为然,至是降制。

  尚书礼部侍郎、节制平江府、常、秀、湖州、江阴军军马张浚上言:“睿圣皇帝方春秋鼎盛,而遽尔退避,恐四方闻之,不无疑惑,万一别生它事。尚望详酌施行。”

  先是苗傅等以省札趣浚行,浚戒汤东野、赵哲各密具奏,称:“金未尽退,及靳赛之众窥伺平江,若张浚朝就道,夕败事。”浚亦奏:“今张浚人马乍回平江,人情震詟,若臣不少留弹压,恐臻败事。”浚欲奏请帝复辟,张俊、辛永宗、赵哲共以为:“若此,恐傅等自疑罪大不容,或别生奸谋,请以计款之。”浚用其策,自递发奏状,并以其副申尚书省,乞率文武百官力赐祈请。又以手书遗傅、正彦,言:“太后垂帘,皇帝嗣位,固天下所愿。向所虑者,宦官无知,时挠庶政,今悉戮其无状者,最快人望。惟睿圣退避一事,若不力请,俾圣意必回,与太母分忧同患,中兴之业,未易可图。二公忠义之著,有如白日,若不身任此事,人其谓何!浚愚拙,死生出处,当与二公同之。”

  前密州州学教授邵彪见浚于军中,浚问策安出,彪曰:“以至顺诛大逆,易于反掌,公处之何如耳。”浚曰:“张俊指天誓地,愿以死援君父之辱,韩世忠有仗节死难之志,二人可以集事。惟浚士卒单弱,恐不足以任兹事。然吕枢密屯兵江宁,其威望为人所信向,且通亮刚决,能断大事,当为天下倡。刘光世屯兵镇江,兵力强悍,谋议沈鸷,可以倚仗。浚皆驰书往矣。”彪曰:“兵贵神速,吕枢密在数百里外,奈何?”浚曰:“吕枢密睹事明而刚决,闻国家之难,必先众倡义而起,何患不速!”

  是日,张浚书至江宁,吕颐浩执书以泣曰:“果如所料,事不可缓矣!”再发书与浚及诸大将,约会兵。时议论不一,人情汹甚。江宁士民知颐浩起兵,议留颐浩,颐浩乃檄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杨惟忠留屯江宁府,以安人心,且谕惟忠以苗傅等计穷,恐挟至尊以遁,由广德渡江,当日夜为控扼之备。

  庚寅,百官朝谒于睿圣宫。

  检校太保、殿前都指挥使、奉国军节度使刘光世为太尉、淮南制置使,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、定武军承宣使、权同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、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为庆远军节度、湖北制置使。苗傅、刘正彦素惮刘光世,又知其与韩世忠、张俊旧不平,欲间之使为己用;而琼素跋扈,至是乃引兵屯淮西,故首擢之。

  资政殿学士、同签书枢密院事、江、淮、两浙制置使兼知建康府吕颐浩上言:“近闻将相大臣巢戮内侍,诚可以快天下之心。但方今强敌乘战胜之威,诸盗有蜂起之势,兴衰拨乱,事属艰难,望太后、皇帝不惮再三,祈请睿圣皇帝亟复皇帝位,亲总万机。从此以往,屏绝内侍近习之人,褒赏立功将帅之士,然后驾幸江宁,以图恢复。臣年六十,疾病衰残,目睹今日之事,实社稷存亡安危之所系,不敢爱身,谨泣血雨泪拜章,望圣慈听纳。”仍传檄诸军将,又遣其属敕令所删定官李承造至镇江,趣刘光世起兵。承造,承迈弟也。

  先是张浚欲遣辩士持书说二贼,使无它图,以待诸将之集,念无可遣者,浚客遂宁进士冯轓,素负气节,闻之,慷慨请行,且曰:“事成预窃名,不成不过死。”是日,颐浩所遣书至,浚知颐浩已有定谋,大喜,再发书,报以所部军马数及举事次叙。

  浚知苗傅等所恃独赤心军,会燕人张斛与其弟,自傅军中间行至平江,为浚言:“此军无负朝廷意,特王钧甫以术驱役之。然斛观将士之情,往往惴恐,非坚附苗、刘者。二贼闻风声鹤唳,皆以为大兵至,安能成事!”

  晋宁既破,金人返军趣鄜州。权鄜延经略使郭浩驻兵境上,金人遂破鄜州。

  辛卯,张浚遣冯轓赴行在。浚为咨目,请主上亲总要务,兼致书马柔吉、王钧甫,大略云:“浚与二公最厚,闻苗广道、刘子直颇前席二公,事每计议而行,今日责在二公。浚初闻道路传馀杭事,不觉惊疑。继闻广道、子直实有意于宗社大计,然此事不反正,终恐无以解天下后世之惑。”浚遂备奏兼檄报诸路,且约吕颐浩、刘光世会平江。

  时苗傅以堂帖趣张俊赴秦州,命赵哲领俊军。哲不敢受,又以付统领官陈思恭。浚召思恭审问,思恭言:“张俊总此军日久,思恭岂能从人为乱!”浚皆令具以报。是日,张浚檄至江宁。

  壬辰,右谏议大夫郑试御史中丞。常面折二凶,硃胜非言于太后,故有是命。

  徽猷阁学士、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曾楙为翰林学士,楙不受。

  尚书刑部侍郎卫肤敏移礼部侍郎。肤敏至杭州,已属疾,闻变恸哭,舟中即请老,不许;请就医秀州,许之。

  大理卿商守拙试尚书刑部侍郎,起居郎季陵试中书舍人,尚书右司员外郎叶三省为起居郎,朝奉郎袁植、宣教郎张延寿并为监察御史。植,正功兄,宣和中尝挂冠去,至是复用。延寿,舒城人也。

  中书舍人林遹充徽猷阁待制,在外宫观。遹,闽县人。二凶之乱,遹首请纳禄,故有是命。

  武功大夫、忠州防御史王彦致仕。

  彦疾愈,自真州渡江,苗傅等以彦为御营司统制,彦曰:“鸱枭逆子,行即诛锄,乃欲污我!”即称疾力辞,不听。彦乃佯狂,乞致仕,许之。

  两浙转运副使王琮言:“本路上供和买绢,岁为一百七十万匹有奇,请每匹折纳钱两千,计三百五万缗,以助国用。”东南折帛钱盖自此始。

  甲午,贬内侍官曾择等于岭南。

  苗傅使人捕得择等,诏贬择昭州,蓝珪贺州,高邈象州,张去为廉州,张旦梧州。

  先是御史中丞郑言:“黄门宦官之设,本以给事内庭,供扫除而已。俾与政事则贪暴无厌,付以兵权则惨毒不已,皆前世已行之验也。故宦官用事于上,则生民受祸于下,匹夫抗愤,处士横议,力不能胜,然后群起而攻之,众怨所集,故其被害亦莫之救。本朝惩历代之失,祖宗以来,不任以事。崇、观之间,始侵事权,摇毒肆虐,天下不胜其忿。靖康之初,群起而攻之者,庶民也。建炎以来,此徒复炽。睿圣皇帝仓皇南渡,江北生灵莫知所归,扈从之臣,请权驻跸镇江,会兵聚粮,以援淮甸,以渡民兵,睿圣俞允,群臣鼓舞,方分事以治。内侍陈恐动之言,即时南来,官吏兵民,颠朴道涂,江北民庶,号天无告,怨怒所钟,驻跸未安,群起而攻之者,众兵也。今陛下即位之初,太后垂帘共政,当原宦侍所以招祸之由,痛革前弊,蠲汰而清除之,然后内外协安。望圣慈垂省,凡内侍之处大内及睿圣宫者,并选择纯实谨愿椎朴之人,勿任以事,惟令掌门阑,备扫除而已。官高职隆、曾经事任、招权纳宠者,屏之远方,轻者补以外任,俾无浸淫以激众怒,则赏罚之柄自朝廷出,而国势尊矣。仍告谕都统制官苗傅等,自后军法便宜,止行于所辖军伍,其它有犯,当具申朝廷,付之有司,明正典刑,所以昭尊君亲上之礼,而全其臣子忠义之节也。”疏留中不出。

  择行一程,傅复追还斩之。

  苗傅、刘正彦诣都堂,欲分所部代禁卫守睿圣宫,尚书右丞张徵以为不可,固止之。傅等又欲挟帝幸徽、越,硃胜非曲折谕以祸福,且以忠义归之,傅乃已。

  时正彦日以杀人为事,每至都堂,传呼满道,从以悍卒,行者皆避之。

  冯轓再见傅、正彦于军中,从容白之曰:“轓为国事而来,今已再日,未闻将军之命,愿一言而决。今日之事,言之触怒,立死于将军之前,不言则它日事故愈大,亦死于乱兵之手。等死耳,孰若言而死,使将军知轓非苟生者!自古宦官乱政,根株相连,不可诛锄,诛必受祸,东汉末年事,可考而知也。二公一旦为国家去数十年之患,天下蒙福甚大。然主上春秋鼎盛,天下不闻其过,岂可遽传位于襁褓之子!且前日之事,名为传位,其实废立。自古废立在朝廷,不在军中,二公本有为国之心,岂可以此负谤天下!”少顷,傅按剑瞪视曰:“金人之意在建炎皇帝。今主上当极,太母垂帘,将复见太平,天下咸以为是。如张侍郎处侍从,尝建立,何事而敢梗议?”轓曰:“太母深居九重,安能勒兵与金从事!天下自有清议,太尉幸孰思。”傅益发怒。正彦见轓辞色不屈,即与王钧甫、马柔吉引傅耳语,遂谕轓曰:“侍郎欲复辟,此事固善,然须面义。”词语甚逊。翊日,即遣归朝官宣义郎赵休与轓偕还,遣张浚书,约浚至杭同议。

  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以勤王兵发江宁。

  初,苗傅等以诏召颐浩赴行在,命以所部付杨惟忠,颐浩知其意,以羸弱千馀人授惟忠,自将精兵万人讨贼。至是发江宁,而府中揭榜,尚空年号。其属请以族行,颐浩不许,但与其从子擢俱,使掌文字之职。颐浩躬擐甲胄,据鞍执鞭誓众,士皆感砺。师次句容驿,颐浩援笔记起师之日,且大书建炎之号,谕县令采石刻之,以坚将士之心。

  先是张俊三遗刘光世书,谕以勤王,且遣参议军事杨可辅至镇江趣之,光世不报。是日,俊被朝旨领张浚人马,从浚所请也。

  初,保义郎甄援在城中,窃录明受诏赦及二凶檄书以出,至馀杭门,为逻者所得,苗傅命斩之,援笑曰:“将军方为宗社立功,奈何斩壮士!”傅嫚骂,且诘其故,援曰:“今误国奸臣,多散处于外。愿赉将军之文,纠忠义之士,诛漏网以报将军耳。”傅意解。刘正彦曰:“此未可信。”即令拘之。居数日,防禁少缓,更衣逾墙而出。至是见张浚于平江,援诡言尝更服见睿圣皇帝于别宫,帝谓曰:“今日张浚、吕颐浩必起兵,刘光世、韩世忠、张俊等必竭力相辅,语令早来。”词旨甚切。浚微察其意,不复问,即遣诣张俊军,与其将士闻之,皆感恸,浚遂令援遍往韩世忠、刘光世诸军宣谕。援明辩,善为说词,诸将人人自以为帝所倚望,感泣自奋,繇是士气甚振。

  丙申,韩世忠以所部至平江。

  初,世忠在常熟舟中,闻张浚遣人来,被甲持刃,不肯就岸;取浚及统制官张俊所遗书,使人读之,世忠乃大哭,举酒酹神曰:“誓不与此贼共戴天!”舟中士卒皆奋。世忠见浚曰:“今日大事已成,世忠与张俊以身任之,愿公毋忧。”世忠欲即进兵,浚谕之曰:“事不可急。投鼠忌器,急则恐有不测。浚已遣冯轓甘言诱贼矣。”

  贼张彦寇和州,统领官王德,声言往庐州,即日进发。行三十里,彦众稍息,饮酒大醉,德伺知之,率数百人径入,彦之众不能执戈,彦与数十骑遁去,至宣化,为人所杀,德又并其军。

  先是硃胜非在平江,尝以蜡书招德,刘光世又以告身数通及所被服战袍细甲等随之,德遂将所部自采石渡江,光世得之,其军复振,遂趣平江,以德为前军统制。光世因言苗、刘逆状,德曰:“救乱之军,当百舍一息。请先率轻兵由桐州趋馀杭,出其不意,则擒二贼易于反掌。”光世以诸帅之议已定,遂不从。

  丁酉,吕颐浩帅师次常州,与守臣周已约,治兵扼其险要。先是文林郎、监常州仓赵隽之闻变,请于杞,率宗室数十人诣秀州,见权两浙提点刑狱公事赵子璘,请团结兵民勤王;子璘不从,事遂止。已命隽之措置大军钱粮,以俟颐浩。

  戊戌,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以所部发平江。

  初,苗傅闻世忠自海道还,以都统司檄命世忠屯江阴。世忠至平江,即诡为好词报傅,以所部残零,人马不多,欲赴行在,傅大喜,许之。是日,张浚大犒世忠及张俊两军,酒五行罢,浚引诸将至后园,屏左右问曰:“今日之事,熟逆孰顺?”众皆曰:“我顺彼逆。”浚曰:“浚若迷天悖人,可直取浚头颅归贼,即日富贵矣。不然,一有退缩,当以军法从事。”众皆诺。

  初,沐阳之溃,世忠部曲皆散,几不能军,浚以其兵少,命前军统制张俊以统领官刘宝二千人借之。世忠发平江,舟行不绝者三十里,军势甚振。浚恐傅等以伪命易置,乃令世忠偏将张世庆搜绝邮传,凡自杭来,悉投之水中。

  己亥,张浚复遣冯轓入杭,移苗傅等,告以祸福,使之改图。先是傅又移浚书云:“朝廷以右丞待侍郎,伊尹、周公之事,非侍郎其孰当之!请速赴行在。”浚报书曰:“自古言涉不顺,则谓之指斥乘舆;事涉不顺,则谓之震惊宫阙。至于逊位之说,则必其子若孙年长又贤,因托以政事,使之利天下而福苍生;不然,谓之废立。废立之事,惟宰相大臣得专之,伊尹、霍光之任是也;不然,则谓之大逆,族诛。凡为人臣者,握兵在手,遂可以责其君之细故而议废立,自古岂有是理也哉!今建炎皇帝春秋鼎盛,不闻失德于天下,一旦逊位,似非所宜。浚岂不知废置生杀,二公得专之,盖其心自处已定,之虽死无悔。呜呼!天祐我宋,所以保祐〖皇帝者,历历可数,出质则金人钦畏而不敢拘,奉使则百姓讴歌而有所属。天之所兴,孰能废之!愿二公畏天顺人,无顾一身利害。借使事正而或有不测,犹愈于暴不忠不义之名而得罪于天下后世也。”初,浚发书及所措置事,皆托它词,未敢讼言诛之,傅等虽闻大集兵,犹未深信。得此书,始悟见讨,奏请诛浚以令天下。始,张浚所部统领官安义,阴与傅合,欲代俊而夺其兵,乃断吴江桥以应贼,浚即令韩世忠屯秀以伐其谋,世忠至秀,称疾不行,造云梯,冶器械,傅等始惧。

  先是秘书省正字冯楫,尝与直龙图阁黄概、军器监叶宗谔密议,欲说二贼令自请复辟,宗谔以为然,因市小舟,欲见浚于平江而不得出。有承议郎、直秘阁范仲熊者,冲之子也,尝为河内丞,留金得归,旧厚王钧甫、冯柔吉二人,讽颜岐荐之,除吏部员外郎。楫问仲熊以钧甫、柔吉之为人,仲熊曰:“钧甫疏,柔吉直。”楫曰:“因此说二将,可乎?”仲熊曰:“军中气盛,未可。”庚子,楫再扣之,仲熊曰:“可矣。近日遣人出问卜,是必有所疑也。”

  辛丑,诏新除礼部尚书张浚责黄州团练副使、郴州安置。

  时两宫音问几不相通,太后遣小黄门至睿圣宫白曰:“早来不得已,已贬张浚。”帝方啜羹,不觉覆羹于手。

  初,苗傅得浚手书,即请绌浚,右仆射硃胜非沮止之,至于五六。及是傅等至都堂见胜非,且言“浚见诋为逆贼,所不能堪,如吕枢密则晓事”,意欲杀浚。胜非见其悖甚,恐生它变,谓之曰:“罢浚兵权而以付吕枢密,必无事矣。”傅意稍解,遂有郴州之命。

  御营都统司统领官苗瑀、参议官马柔吉以赤心队及王渊旧部精锐驻临平,以拒勤王之兵。

  时韩世忠扼秀州,张俊前军在吴江,贼气始沮。节制司参议官辛道宗总舟师,与统领官陈思恭亦自华亭进发。

  吕颐浩军行至平江之北。先是颐浩以所部万人发江宁,道募得三千人与俱,至平江之北四十五里,张浚乘轻舟迓之。道遇小舟,得邮筒,屏人发封,乃浚彬州谪命,浚得之,恐将士观望不尽力,读书曰:“得书,趋赴行在,即日起发。”浚见颐浩,相与对泣,以大计咨之,颐浩曰:“事不谐,不过赤族。颐浩曩谏开边之失,几死宦官之手;承乏漕輓,又几陷穷边;近者仓卒南渡,举室几丧;今日为社稷死,岂不甚快耶!”浚壮其言,颐浩即召其属官李承造于舟中草檄,而浚为润色之。

  初,苗傅闻韩世忠在秀州,取其妻梁氏及其子保义郎亮于军中以为质。硃胜非闻之,乃好谓傅曰:“今当启太后,招二人慰抚,使报知平江,诸人益安矣。”傅许诺。胜非喜曰:“二凶真无能为也!”太后召梁氏入见,封为安国夫人,锡予甚渥。后执其手曰:“国家艰难至此,太尉首来救驾,可令速来。”梁氏驰出都城,遇苗翊于涂,告之故,翊色动,手自悴其耳。梁氏觉翊意非善,愈疾驱,一日夜会世忠于秀州。

  俄而傅等遣使以麻制绶世忠,世忠曰:“吾但知有建炎,岂知有明受!”斩其使,焚其诏。又遣使持麻制授张俊,俊械以送狱。

  冯轓又说王钧甫曰:“此事若了在它人,公何以赎过?”钧甫颇以为然。

  吕颐浩、张浚议进兵,韩世忠为前军,张俊以精兵翼之,刘光世亲以选卒为游击,颐浩、浚总中军,光世分兵殿后。遂以勤王为名,癸卯,颐浩、浚传檄中外。遣迪功郎王彦觉持檄谕江宁府,迪功郎洪光祖谕越州,又遣统制官张道率兵三千人屯湖州安吉县以分贼势。光祖,丹阳人也。

  初,颐浩至平江,张俊见之,涕泣曰:“主上待我辈厚,今日惟以一死报国,日夜望枢密之至以为盟主。”颐浩尉勉之。

  是日,光世亦以所部至平江。光世见张俊,相与释憾,苗傅等计不行。

  丁未,宰相硃胜非召苗傅、刘正彦至都堂,议复辟事。傅、正彦至,胜非语之曰:“反正事已定日迎请朝廷,百官皆有章奏,公自可别作一章。”傅面颈发赤,惭恧不语。回顾正彦。正彦起曰:“遽请反正,前后事体相违。”胜非责之曰:“前日王渊不当作枢密,人情犹能如此。今日之事,孰为轻重?不然,下诏率百官与六军请上还宫,公等六人置身何地?”正彦却立不对。傅长吁曰:“独有死耳。”胜非以二将反覆责王世修,又以言逼傅,不能答。胜非令世修既庑间草奏,持归军中,自准备将已上皆书名。执政晚朝,至漏舍,世修持军中请复壁奏状纳胜非,胜非进呈,皇太后极喜,曰:“吾责塞矣!”胜非即召词臣张守至都堂,与李邴分作百官章,三奏三答及太后手诏与复辟赦文皆具。

  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、制置使刘光世、礼部侍郎张浚、平寇左将军韩世忠、御营前军统制张俊等上言:“建炎皇帝即位以来,恭俭忧勤,过失不闻。今天下多事之际,乃人主马上图治之时,深恐太母垂帘,嗣君尚幼,未能勘定祸乱。臣等今统诸路兵远诣行在,恭请建炎皇帝还即尊位,或太后、陛下同共听政,庶几人心厌服。”

  时颐浩、浚大军已次吴江,王世修闻之,遣人至军中云:“上已处分兵马重事,止勤王师屯秀,俾颐浩、浚以单骑入朝。”颐浩奏曰:“臣等所统将士,忠义所激,可合不可离,愿提军入觐。”傅等计穷,益惧。是晚,苗傅、刘正彦至都堂见硃胜非,请诣睿圣宫见帝谢过,胜非难之,不得已白于帝。傅、正彦自知罪大,疑不得见,忧惧失色,抵宫门,日已晡矣。帝开门纳之,且令卫士掖以升殿。傅、正彦请降御札以缓外师,帝曰:“人主亲札,非所以取信,其取信于天下者,以有御宝。今朕退处别宫,不与国事,用何符玺以为信?自古废君杜门省愆,岂敢更预军事!”傅等巽请,帝乃赐韩世忠手诏曰:“知卿已到秀州,远来不易。朕居此极安宁。苗傅、刘正彦本为宗社,始终可嘉。卿宜知此意,遍谕诸将,务为协和以安国家。”傅等退,以手加额曰:“乃知圣天子度量如此!”遂遣杭州兵马钤辖张永载持诣世忠。世忠得之,谓永载曰:“主上即复位,事乃可缓。不然,吾以死决之。”傅等大恐。

  是月,金人破京东诸郡。

  时山东大饥,人相食,啸聚蜂起,巨寇宫仪、王江,每车载干尸以为粮。时当兵火之馀,又值河决,州郡互不相顾。金再攻青州,守臣京东东路安抚使刘洪道力不能守,率馀兵二千弃城去,金人以前知滨州向大猷知青州。于是右副元帅宗辅乘势尽取山东地,惟济、单、兴仁、广济,以水阻尚存焉。洪道在仰天陂,遣其将崔邦弼至安邱县求援于宫仪,仪发兵迓洪道,别为一寨以处之。

  徐州武卫都虞候赵立,闻金兵北归,知城中弛备,鼓率残兵邀击于外,断其归路,夺舟船金帛以千计,军声复振。立尽团乡民为兵,誓以平敌,退者必斩。叔父扆后期至,立谓曰:“叔以立故乱法,何以临众!”促命斩之,士皆感厉。诏授立忠翊郎、权知徐州事。立乘疮痍之后,抚循其民,恩意周至,召使复业,井邑一新。

  金尚书左仆射高贞罢。

  金主诏曰:“军兴以来,良人被掠为奴者,听其父母夫妻子赎之。”

  金左副元帅宗翰闻帝渡江,徙济南叛臣刘豫知东平府,充京东、西、淮南等路安抚使,节度大名、开德府、濮、滨、博、棣、德、沧等州,而以其子承务郎麟知济南府。自旧河以南,皆豫所统也。
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建炎三年(金天会七年)

  夏,四月,戊申朔,宰相硃胜非等言:“臣等召苗傅、刘正彦等到都堂,谕以今国家多事,干戈未弭,当急防秋之计,睿圣皇帝宜还尊位、总万机,苗傅等一皆听从。”太后诏曰:“甚契吾心,可依所请。”胜非乃率百官上第一表,请上还宫,诏不允。太后内出札与帝曰:“今日朔日,宜入见禁中。”帝奏曰:“臣疾作,已奉表起居,容臣望日趋诣。”太后又诏曰:“嗣君冲幼,强敌未宁,事尤急于防秋,理难安于垂箔。臣僚恳请,不可重违,宜复御朝,以安中外。”百官再上奏,帝答以:“太后垂帘,当共图国事;不然,不敢独当。”太后诏许之。百官三表毕,时已巳刻,上始御殿,百官起居。帝犹未肯入内,胜非再请,遂就西廊,搢笏,掖帝乘马还行宫,都人夹道焚香,众情大悦。

  帝及太后同御前殿,垂帘,下诏曰:“朕顾德弗类,遭时多艰,永惟责躬避位之因,专为讲好息民之计。今露章狎至,复辟为期,朕惟东朝有垂帘保佑之劳,元子有践阼纂承之托,太后宜上尊号曰隆祐皇太后,嗣君宜立为皇太子。所有三月六日赦书应干恩赏等事,令有司疾速施行。”

  是日,吕颐浩、张浚次秀州,韩世忠以下出郊迓之。颐浩谓诸将曰:“国家艰危,君父废辱,一行将佐,力图兴复。今幸已反正,而贼犹握兵,包藏奸谋,事若不济,必反以恶名加我,诸公勉之,汉翟义、唐徐敬业之事,可为戒也。”

  己酉,帝与太后垂帘听政。初,太后即欲撤帘,日高犹不出。帝令硃胜非陈请,胜非言:“当先降诏。”于是暂出御殿。后曰:“官家既还内,吾便不当出。”遂诏以四日撤帘。

  张浚除中大夫、知枢密院事。浚时年三十三,国朝执政,自寇淮以后,未有如浚之年少者。

  是日,吕颐浩、张浚次临平。苗翊、马柔吉以重兵负山阻河,为陈于中流,植木为鹿角,以便行舟,翊以旗招世忠出战。始,世忠以刘宝军非所部,乃悉收其家属诣军;将战,世忠舣家属舟于岸下,率将士当前力战,张俊次之,刘光世又次之。军小却,世忠叱其将马彦溥挥兵以进。涂泞,骑不得骋,世忠下马持予突前,令其将士曰:“今日各以死报国,若面不带几箭者,必斩之!”颐浩在中军,被甲立水次,出入行伍间督战。翊等败走,傅、正彦遣兵授之,不能进。

  颐浩等进兵北关。傅、正彦见帝,请设盟誓,两不相害,帝赐金劳遣。傅、正彦退诣都堂,趣赐铁券,胜非命所属检详故事,如法制造。是夕,傅、正彦引精兵二千人,开涌金门以出,命其徒所在纵火;遇大雨,火不能起,遂遁。夜,尚书省檄诸道捕傅等。

  世忠、俊,光世驰入城,至行宫门。世忠欲入,其下张介曰:“不可,虽闻二贼已去,尚未可知。”其阍者以闻,上步至宫门,握世忠手恸哭。光世、俊继至,并见于内殿,上嘉劳久之。

  辛亥,皇太后撤帘。

  吕颐浩、张浚引勤王兵入城,都人夹道耸观,或以手加额。颐浩、浚与诸将见胜非于殿庐,因求对,閤门白:“故事,无与宰执同对者。”胜非曰:“吕枢密固可随班,然亦须降旨免见,馀人则不知也。”

  是日,平寇左将军韩世忠手执工部侍郎王世修以属吏,并拘其妻子,诏制置使刘光世鞫其始谋以闻。

  苗傅犯富阳,遣统制官乔仲福追击之。

  壬子,帝初御殿受朝。

  知枢密院事张浚等言:“逆臣苗傅、刘正彦引兵遁走,请行下诸州,生擒傅、正彦者,白身除观察使,不愿就者赏钱十万缗,斩首者依此。搏获王钧甫、马柔吉、张逵、苗瑀、苗翊,并转七官。其馀官兵、将校,并与放罪,一切不问。仍降黄榜晓谕。”从之。

  诏:“前日皇太子嗣位赦文内,优赏诸军,改作复辟优赏,馀不行。”

  是日,执政奏事毕,硃胜非乞罢,帝未许,胜非曰:“臣若不去,人必以为有所壅蔽。臣去之后,公议乃见。”帝问可代者,胜非曰:“以时事言,须吕颐浩、张浚。”帝曰:“二人孰优?”胜非曰:“颐浩练事而粗暴,浚喜事而疏浅。”帝曰:“人俱轻浚太少年。”胜非曰:“臣向日苏州被召,军旅钱谷,悉以付浚。后来勤王事力皆出于此,浚实主之。”

  胜非拜辞,将退,帝曰:“即令更押卿赴都堂,令刘光世、韩世忠、张俊等皆参堂,以正朝廷之体。”胜非曰:“臣闻唐李晟平硃泚之乱,奏云:‘谨已肃清宫禁,祗奉寝园。’当时寇污宫禁,晟击出之,故云肃清。今陛下还宫已数日,将士直突呼叫,入至殿门,诚为不知理道。”

  胜非退,见光世已下于都堂,世忠曰:“金人固难敌,若苗傅,但有少许汉儿,何足畏者!”胜非曰:“请太尉速追讨,毋令过江。”

  癸丑,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兼御营使硃胜非,罢为观文殿大学士、知洪州,从所请也。胜非在相位凡三十三日。

  资政殿学士、大中大夫、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迁宣奉大夫、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兼御营使,端明殿学士、同签书枢密院事李邴守尚书右丞,端明殿学士、同签书枢密事郑进签书枢密院事。

  监察御史陈戬鞫王世修于军中,具伏同苗傅等谋乱状,诏斩于市。

  苗傅犯桐庐县。

  起复定国军承宣使、带御器械、鄜延路马步军总管、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为武胜军节度使,充御营左军都统制;宁武军承宣使、带御器械、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、御营前军统制张俊为镇西军节度使,充御营右军都统制;秘阁修撰、知平江府汤东野充徽猷阁待制;朝奉大夫、知常州周杞充右文殿修撰:自馀将佐,咸进官二等。张浚言:“迪功郎吕摭,自城中以蜡书陈二凶反状;进士吕擢,掌文字有劳。”得旨,摭改京秩,擢命以官。

  始,王渊识韩世忠于微时,待之绝等,至是世忠为请地厚葬,经纪其家。久之,诏赠渊开府仪同三司;而康履亦赠官,谥荣节。渊死年五十三。

  斩御营中军统制官、权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吴湛。

  初,帝见韩世忠,握手语曰:“吴湛最佐逆,尚留朕肘腋,能先除乎?”世忠曰:“此易与耳。”时湛已不能自安,严兵为备。世忠诣湛,与语,手折其中指,遂执以出;门下兵卫惊扰,世忠按剑叱之,无敢动者。诏戮湛于市。以统制官辛永宗为带御器械、充御营使司中军统制。

  乙卯,赦天下。举行仁宗法度,录用元祐党籍。嘉祐法有与元丰不同者,赏格听从重,条约听从宽。系石刻党人,并给还元官职及合得恩泽。诸路上供木炭、油、蜡之类,有困民力非急用之物者并罢。天下民庶,许置弓弩,技精者保试推恩。

  丙辰,苗傅至白沙渡,所过焚桥梁以遏王师,刘光世遣其前军统制王德助乔仲福讨之。

  丁巳,诏:“自崇宁以来,内侍用事,循习至今,理宜痛革。自今内侍不许与主兵官交通、假贷、馈遗及干预朝政;如违,并行军法。”

  苗傅犯寿昌县,所至掠居人,黥以为军。

  戊午,统制官乔仲福追击苗傅至梅岭,与战,败之,傅走乌石山。

  庚申,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吕颐浩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仍兼御营使;尚书右丞李邴参加知政事。

  时言者复引司马光并三省状,请举行之,诏侍从、台谏议。御史中丞张守言:“光之所奏,较然可行。若便集众,徒为纷纷。”颐浩乃请以尚书左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门下、中书侍郎并为参知政事,尚书左右丞并减罢。自元丰改官制,肇三省,凡军国事,中书揆而议之,门下审而覆之,尚书承而行之,三省皆不置长官,以左右仆射兼两省侍郎。二相既分班进呈,自是首相不复与朝廷议论。宣仁后垂帘,大臣觉其不便,始请三省合班奏事,分省治事,历绍圣至崇宁,皆不能改。议者谓门下相既同进呈公事,则不应自驳已行之命,是东省之职可废也。及是帝纳颐浩等言,始合三省为一,始祖宗之故。

  宰相吕颐浩、知枢密院事张浚言:“今天下多事,宜命庶僚各举内外官及布衣隐士材堪大用之才,擢为辅弼,协济大功。”诏行在职官各举所知以闻。

  权罢秘书省,废翰林天文局,并宗正寺归太常,省太府、司农寺归户部,鸿胪、光禄寺、国子监归礼部,卫尉寺归兵部,太仆寺归驾部,少府、将作、军器监归工部,皆以军兴并省也。

  秘书少监方訚罢为秘阁修撰、知台州,其馀丞、郎、著作、正字十馀人,皆出守或奉祠而去。于是馆、学、寺、监尽废,士人外召而至者,率以尚书郎处之,郎选始轻矣。

  减尚书六曹吏,自主事至守当官凡四等,定为九百二十人。吏部七司,三百五十九;户部五司,二百八十八;礼部四司,五十六;兵部四司,一百三十五;刑部四司,六十三;工部四司,一十九;其分案总为一百七十有三。

  苗傅犯衢州,守臣胡唐老据城拒之。大雨雹,城上夭石俱发,不克攻,遂引去。

  辛酉,武泰军节度使、知大宗正事仲综,请自江宁府移司虔州,许之。未几,仲综薨,追封平原郡王。

  癸亥,乔仲福、王德至衢州。

  丙寅,诏:“诸路靖胜军并拨隶御营右军都统制张浚。”

  苗傅犯常山县。

  丁卯,帝发杭州,留签书枢密院事郑卫皇太后。

  丁卯,御营左军都统制韩世忠请身往讨贼。以世忠为江浙制置使,自衢、信追击之。世忠入辞,请曰:“臣当扑灭二贼,未审圣意欲生得之耶,或函首以献也?”帝曰:“杀之足矣。”世忠曰:“臣誓生致之,显戮都市,为宗社刷耻。”时卫士宋金刚、张小眼者,号有膂力,世忠乞以行,欲使护俘来上。帝壮之,酌巨觥以饯世忠。

  戊辰,苗傅犯玉山县。

  辛未,苗傅屯沙奚镇,统制官乔仲福、王德乘间入信州。会统制官巨师古自江东讨贼还,与仲福会,傅未至信州十里,闻官军在彼,遂还屯衢、信之间。

  壬申,立皇子检校少保、集庆军节度使魏国公帟为皇太子。

  丙子,初定两省吏额,自录事至守当官分五等,凡二百三十八人。中书省六分,门下省四分;其分房十有四,大凡六房外,又有制敕库及班簿、章奏、知杂、催驱、开拆、赏功等房,而刑房分上下,诸吏守阙者百五十人,其馀为正额。

  丁丑,初定尚为省自都事而下凡二百二十四,其间守阙如两省之数,分房十、自吏、户、工、刑之外,有监印、奏钞、知杂、开拆等房及制敕库,后又增催驱三省、催驱六曹、御史刑、封桩户、营田工等房,通旧为十有五。

  是月,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自寿春渡淮,遣卒五人之庐州,从安抚使胡舜陟责赡军钱帛,舜陟执杀之,遣一骑还报,谕之曰:“将军受命北讨,今弃而南,自为寇,吾岂竭生灵膏血以为汝资!宜急去,不然,将厉兵与将军周旋于城下,必尽杀乃止!”琼乃止。舜陟又檄诸郡勿给其粮,琼遂自光、蕲渡江,引兵之洪州屯驻。

  五月,戊寅朔,帝次常州。诏知枢密院事兼御营副使张浚为宣抚处置使,以川、陕、京西、湖南、湖北路为所部。

  初,上问浚以方今大计,浚请身任陕、蜀之事,置司秦、川,而别委大臣与韩世忠镇淮东,令吕颐浩扈驾来武昌,张俊、刘光世从行,庶与秦、川首尾相应,帝然之。监登闻检院汪若海亦曰:“天下若常山蛇势,秦、蜀为首,东南为尾,中原为脊;将图恢复,必在川、陕。”议遂决。始,除浚招讨使,左司员外郎兼权中书舍人李正民言:“川、陕吾境,不当以招讨名,请用唐裴度故事。”帝是其言,浚乃改命。帝许浚便宜黜陟,亲作诏赐之。

  右司谏袁植言:“前宰相黄潜善、汪伯彦,国之奸贼,其罪不在王黼、蔡攸之下,且怙宠擅权,蔽贤嫉能,登相府曾未逾年,三分天下几失其二。释而不诛,奈宗庙社稷何!望槛送二人,斩之都市,以崇国体。”诏责授镇东军节度副使、英州安置黄潜善降充江州团练副使,责授秘书少监、永州居住汪伯彦降充宁远军节度副使,并即其州安置。

  韩世忠引兵发杭州。

  庚辰,江、浙制置使周望引兵至衢州,而苗傅与其徒犯江山县。傅之行也,常以王钧甫、马柔吉将赤心队为先锋,去大军十里而屯。时帝命诸将,以罪止傅兄弟及刘正彦、钧甫、柔吉、张逵,馀皆罔治。赤心军士闻诏宽大,乃叛傅,钧甫遂焚河梁以断其路,率赤心之众降于望。望使人受降书,未成,其前军统领、右武大夫、归州防御使张翼等七人,谓钧甫反覆,斩钧甫及柔吉首以降,贼党大惧。诏以翼为翊卫大夫、温州观察使,诸将赵秉渊、杨忠悯,归朝官赵棫、赵休,并进三官,仍以棫、休为直秘阁。秉渊,易县人,宣和末,杀契丹廋军,以城来降。忠悯,其先榆次人也。

  苗傅等闻韩世忠且至,遂引后趋信州。世忠闻之,恐其滋蔓闽、广,乃自浦城捷出以邀之。

  辛巳,帝次镇江府。翰林学士滕康请命有司祭陈东之墓,御笔令守臣并张悫致祭。帝谕执政,以悫古之遗直,东忠谏而死,皆厚恤其家焉。

  乙酉,帝至江宁府,驻神霄宫,改江宁府为建康府。

  起复朝散郎洪晧为徽猷阁待制、假礼部尚书、充大金通问使。

  初,议遣人使金,张浚因荐晧;吕颐浩召与语,大悦。俄诏赐对,时晧方墨衰绖,颐浩脱巾衣服之。既对,帝以国步艰难,两宫远狩为忧。晧极言:“天道好还,金人安能久据中土!此正《春秋》邲、鄢之役,天其或者警晋训楚也。”帝悦,晋晧五官,擢待制,而以武功郎龚璹为右武大夫、假明州观察使,副之。

  帝遣左副元帅宗翰书,称:“宋康王构谨致书元帅閤下:愿用正朔,比于籓臣。”上令晧与宰执议国书,晧欲有所易,颐浩不乐,遂罢迁官之命。

  溃卒硃海,有众数千人,入定远县界,知县事魏孝友率兵至永康镇,迓海请战,海曰:“我假道而过,秋毫不敢犯,尚何与公战乎!”孝友不从,以兵击之。海怒,与战,民兵皆溃。海执孝友至县,杀之。

  苗傅寇浦城县。时御营副使司前军统制王德,既杀江、浙制置司裨将陈彦章,欲与制置使韩世忠战,世忠曰:“苗、刘未平,若与之战,乃是更生一敌,不如避之。”

  夜,世忠将至浦城北十里,与傅、正彦遇于涣梁驿。正彦屯溪北,傅屯溪南,跨溪据险设伏,相约为应。世忠率诸军力战,骁将李忠信、赵竭节恃勇陷陈,右军统制官马彦溥驰救,死之。贼乘胜至中军,世忠瞋目大呼,挺矛而入,正彦望见,失声曰:“吾以为王德,乃韩将军也!”正彦少却,世忠挥兵以进。正彦坠马,世忠生擒之,尽得其金帛子女。傅弃军遁去。苗瑀收馀卒得千六百人,进破剑川县,又犯虔州。事闻,再赠彦溥武成军节度使,谥忠壮。

  先是朝散郎刘晏在正彦军中,傅使统赤心队,晏谓其部曲曰:“吾岂从逆党反者邪!韩制使来,吾济事矣。”遂率众归世忠。浦城之战,世忠以晏骑六百为疑兵于浦山之阳,贼见,大骇。晏以所部力战,世忠上其功,迁一官。

  初,薛庆据高邮,兵至数万人,附者日众。知枢密院事张浚闻庆等无所系属,欲亲往招之。浚既渡江,靳赛以兵降。戊子,至高邮,入庆垒,从者不满百人。浚出榜示以朝廷恩意,庆遂感悦归服。

  己亥,都省言:“自军兴以来,天下多事,四方文移增倍。前日宰执疲耗于案牍,而边防军政所当急者,反致稽缓。此无它,中书别无属官故也。请用熙宁故事,复置中书、门下省检正官二员,分书六房事,省左右郎官二员。”从之。

  是日,苗翊率众出降,未解甲,复从其将孟皋计,欲遁之温、台。裨将江池闻之,杀皋,擒翊,降于制置使周望,其众皆解甲。

  有举子程妥者,崇安人,时在傅军为傅谋,与苗瑀、张逵收馀兵入崇安县,统制官乔仲福、王德共追之,尽降其众。傅夜脱身去,变姓名为商人,与其爱将张政亡之建阳县,土豪承节郎詹标觉而邀之,留连数日。政知不免,密告标曰:“此苗傅也。”标执以告南剑州同巡检吕熙,以赴福建提点刑狱公事林杞,杞恐政分其功,与熙谋,使护兵杀政崇安境上,自以傅追世忠授之,遂槛赴行在。

  辛丑,张浚自高邮至行在。复以浚知枢密院事。

  先是浚入薛庆军,人传事有不测,淮南招抚使王侄即以兵渡江。会薛庆既得厚赏,从其党王存计,亟以兵卫浚而出。帝闻之,即日趣浚归,浚辞曰:“高邮之行,徒仗忠信,虽不至如所传闻,然身为大臣,轻动损威,罪莫甚焉。”诏不允,以庆守高邮军。帝亲书御制《中和堂诗》赐浚曰:“愿同越勾践,焦思先吾身。”卒章曰:“高风动君子,属意种蠡臣。”

  是行也,御营使司主管机宜文字、承直郎任贶,至高邮遇贼,坠马死,命以银帛赐其家,录其子仲全为忠州文学。

  丁未,尚书省请以江、池、饶、信州为江州路,建康府、太平、宣、徽州、广德军为建康府路,并以守臣充安抚制置使,其江州守臣,更不带江东、湖北字入衔;从之。

  六月,戊申朔,升盱眙县为盱眙军。

  徽猷阁待制洪晧奉使至淮南,邀宿、泗州都大捉杀使李成以兵护送。而成方与遥郡防御使耿坚共围楚州,责通判权州事贾敦诗,谓其降敌。坚,河北人,初以义兵保护乡井,既而率所部南来,至袭庆府与成会,及是俱在淮东。晧先以书抵成,成曰:“汴涸,虹有红巾,非五千骑不可往,军食绝,不克如命。”晧闻坚可撼,阴遣说之曰:“君越数千里赴国家急,山阳纵有罪,当禀于朝。今擅兴兵,名勤王,实作贼耳。”坚意动,遂强成敛兵。晧行至泗境,谍报有迎骑介而来,晧复还,且上疏言:“李成以朝廷不恤之而稽馈饷,有引众纳命建康之语。今靳赛据扬州,薛庆据高邮,万一三叛连衡,何以待之!此含垢之时,宜遣辩士谕意,优进其秩,畀以京口纲运,如晋待王敦可也。”帝遂遣閤门宣赞舍人贺子仪抚谕成,给米五万斛。吕颐浩亦为书遗成,言:“左右欲图王图霸,须有天命。若无天命,虽以项羽之强,终必灭亡。”颐浩怒皓不先白己,乃奏其稽留生事,贬秩二等,皓遂转由滁阳以行。耿坚后亦为李成所并。

  己酉,帝以久雨不止,谕辅臣,恐下有阴谋或人怨所致,于是吕颐浩、张浚皆谢罪求去。帝曰:“宰执岂可容易去位!来日可召郎官以上赴都堂言阙政。”

  御史中丞张守上言:“陛下罪己之诏数下矣,而天未悔祸,实有所未至尔。傥能应天以实不以文,则安知谴告警惧,非诱掖陛下以启中兴之业乎!”先是守尝进修德之说,疏凡三上,且曰:“愿陛下处宫室之安,则思二帝、母后氈庐毳幕之居;享膳羞之奉,则思二帝、母后亶肉酪浆之味;服细爰之衣,则思二帝、母后穷边绝塞之寒苦;操予夺之柄,则思二帝、母后语言、动作受制于人;享嫔御之适,则思二帝、母后谁为之使令;对臣下之朝,则思二帝、母后谁为之尊礼。要如舜之兢业,汤之危惧,大禹之菲恶,文、武之忧勤,圣心不倦,盛德日隆,而天不之助顺者,万无是理也。”及是又申言之,且曰:“天时人事,至此极矣,陛下睹今日之势与去年孰愈?而朝廷之措置施设,与前日未始异也。俟其如维扬之变而后言之,则虽斥逐大臣,无救于祸。汉世灾异策免三公,今位宰相者虽有勋绩,然其才可以办一职而识不足以干万机,愿更择文武全才海内所共推者擢任之。”

  中书舍人季陵言:“金人累岁南侵,生灵涂炭,城邑丘墟,怨气所积,灾异之来,固不足怪。惟先格王正厥事,则在我者其可忽耶!臣观庙堂之上无擅命之人,惟将帅之权太盛;宫阃之内无女谒之私,惟宦寺之习未革。今将帅位高身贵,家温禄厚,拥兵自卫,浸成跋扈之风。去年御敌,尝遣王渊,桀骜不行;改命范琼,心怀怏怏。苗、刘二贼乘间窃发,岂一朝一夕之故哉!逮勤王之师一至钱塘,拘占房舍,攘夺舟船,凌轹官吏,侵渔百姓,恃功益骄,莫敢谁何,此将帅之权太盛也。宦寺挠权,为日固久,不幸维扬大臣暗于事机,渡江之初,得以自衒,窃弄威柄,有轻外朝之心,上下共愤,卒碎贼手,亦可以戒矣。比闻蓝珪之流,复有召命,党与相贺,气焰益张,众召僧徒,广设斋会,以追荐钱塘之被害者,行路见之,疑其复用,莫不切齿,此宦寺之习未革也。自古天子之出,必载庙主而行,示有尊也。前日南渡,事出仓卒,有司迎奉,不能如礼。既至钱塘,置太庙于道宫而荐享有阙,留神御于河浒而安奉后时,行路之人,见者流涕。今兹驻跸,又几月矣,未闻下款谒之诏,慰在天之灵,《洪范》不肃之咎,臣意宗庙当之。比年盗贼杀戮长吏,如刲孤豚,残虐百姓,如刈草艾,朝廷苟且,例许招安,未几再叛,反堕贼计。元凶之罪罔获,忠臣之愤不雪,赤子之冤未报,不谋之咎,臣意盗贼当之。昨太母临朝,奸臣马扩上疏,谓上策入蜀,中策都武昌,下策都江宁,臣常诘之,第言‘天子必惮远涉,由下引之以及中,由中引之以及上。’此奸谋也。扩乃西人,知关陕残破,不可以遽往,欲先幸蜀以便私耳。侧闻道路之言,谓銮舆不久居此,人情皇皇,未知死所,立赏禁止,终莫之信。虽自臆度,决无是事,万一有之,不几于狂乎?《洪范》常雨之证,恐或由此。自军兴以来,既结保甲,又改巡社,既招弓手,又募民兵,追呼急于星火,割剥侵于肌肤,民力竭矣,而犹求焉,不几于急乎?《洪范》常寒之证,恐或由此。且阳为德,阴为刑,常雨常寒,阴道太盛,陛下正当修德以应天。能制将帅,乃德之刚,能抑宦寺,乃德之正。事宗庙以孝,禁盗贼以义,谋国以智,安民以仁,如此行之,则人心悦而天意得矣。”帝嘉纳之。

  司勋员外郎赵鼎言:“自熙宁间王安石用事,肆为纷更,祖宗之法扫地而生民始病。至崇宁初,蔡京托名绍述,尽祖安石之政以致大患。今安石犹配飨庙庭,而京之党未族,臣谓时政之阙,无大于此,何以收人心而召和气哉!”帝纳其言,遂罢安石配享神宗庙庭。靖康初,廷臣有请罢安石配飨者,争议纷然,至是始决。

  乙卯,诏:“军兴以来忠义死节之家,令中书省、枢密院籍记姓名,优加存恤,访其子孙,量材录用。”

  丙辰,诏:“诸路监司、郡守,遇朔望率见任官望拜二圣。”

  是日,苗傅后军部将韩隽犯光泽县,陷之。

  傅之败也,隽以兵六百趣邵武军,守臣朝散大夫张毣先期遁去。隽入城,焚掠皆尽,遂引兵趋建昌军。官吏军民皆欲逃去,守臣方昭以六十口为质,揭榜通衢:“敢言去者,以军法从事!”率众婴城,亲督守备。隽攻围之,凡六昼夜,昭鼓众益厉。贼死者十三四,一夕,遁去。隽既陷临川,又攻湖口县,遂渡江至蕲州,守臣中大夫王甡与官吏皆逃去。隽引兵欲依杨进于京西,道为王善、张用所邀,且闻进死,乃还居黄陂境上。会刘光世驻军江州,遣人招隽,隽往见光世,光世命还屯蕲州,因更名世清,号小韩。寻诏世清添差蕲州兵马钤辖。

  戊午,命江、浙、淮南开畎潴水,以限戎马。

  庚申,隆祐皇太后至建康,帝率群臣迎于郊外。徽猷阁待制、知平江府汤东野扈太母至行在,遂以东野试尚书户部侍郎,张浚奏以东野兼宣抚司参赞军事。东野建言:“欲图中兴,当先守关中,据形胜以固根本。”

  辛酉,帝手诏以四事自责:一曰昧经邦之远图,二曰乏戡难之大略,三曰无绥人之德,四曰失驭臣之柄。仍命出榜朝堂,遍谕天下,使知朕悔过之意。

  丁卯,右司谏袁植罢。

  初,植请再贬汪伯彦而诛黄潜善及失守者权邦彦、硃琳等九人,帝曰:“渡江之役,朕方念旧责己,岂可尽归罪大臣!植乃朕亲擢,虽敢言,然导朕以杀人,此非善事。”吕颐浩曰:“圣朝弼臣,罪虽大止贬岭外,故盛德可以祈天永命。植发此念,已伤和气。”滕康曰:“如植言,伤陛下好生之德矣。”乃下诏,略曰:“朕亲擢袁植,置之谏垣,意其补过拾遗以救阙失。而植供职以来,忠厚之言未闻,杀戮之事宜戒,可出知池州。”明日,康见帝曰:“大哉王言,太祖以来未尝戮大臣,国祚长过于两汉者,此也。”未几,潜善卒于梅州。

  戊辰,诏:“以防秋在近,自荆南至镇江府,沿江巡检五十员,令枢密院各择材武可仗者一人为之贰。其土军有阙者,并招填之。”

  升公安县为军,以共能捍御也。

  甲戌,帝自神霄宫入居建康府行宫。

  乙亥,诏谕军民:“以迫近防秋,已令杜充提重兵准备。又于七月下旬,恭请隆祐皇太后率六宫、宗室近属迎奉神主,前去江表。朕与谋臣宿将,戮力同心,以备大敌,进援中原。应官吏士民家属南去者,官司毋得禁。”

  先是东京留守杜充将赴行在,檄直龙图阁、知蔡州程昌为留守判官,至是昌入京城视事。时京城自四门外皆阖,人以为病,昌至,欲尽辟之;又游手杂食,市多窜窃,犯者虽一钱亦死,冒欲宽为一千;副留守刘仲荀皆不听。始,昌之离蔡也,吏士皆持半月粮,既而食尽,乃挑野菜而食。

  是日,金人破磁州。

  初,金人围城急,军校杨再兴等作乱,杀权守赵子节,推将官苏珪领州事。珪曰:“吾有三事,能从我则可。”众曰:“试言之。”珪曰:“我欲率军民夺路归京师。”众曰:“不可。”“力战,如何?”又不可。珪曰:“盍开门乎?”众不应。于是珪率众请降。金人以大队至城下,且折箭为誓曰:“不杀人。”丙子,金人纵米面入城,其价顿减数十倍。时武安城守甚固,金不能攻,及闻磁降,乃下。

  秋,七月,己卯,诏:“东京宗室并移虔州。”

  辛巳,韩世忠军还,执苗傅、刘正彦、苗翊诣都堂,审验毕,磔于建康市,枭其首。正彦临刑,瞋目骂傅曰:“苗傅匹夫,不用吾言,遂至于此!”

  时张逵、苗瑀及傅二子先已死,议者欲孥戮之,大理少卿王衣曰:“此曹在律当诛,顾其中妇女有雇买及卤掠以从者,傥杀之,未免无辜。”帝矍然,即诏自傅、正彦妻子外皆免。衣,历城人也。

  癸未,武胜军节度使、御前右军都统制韩世忠为检校少保、武胜、昭庆军节度使,赏平苗、刘之功也。帝遣使赐世忠金合,且御书“忠勇”二字表其旗帜,又封其妻梁氏为护国夫人,给内中俸以宠之。将臣兼两镇,功臣妻给俸,皆自此始。

  言者论备江之策,宜以铁索为沈网,横锁江岸,以防浮江顺流之舟;以木为卧栅,密藏于岸步之下,使战舰不可得而入。此二者,用力甚少而收功甚大。乙酉,诏付水军制置使。

  丙戌,庆远军节度使、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、御营平寇前将军、权主管侍卫步军使司提举一行事务范琼入见。

  初,琼在江西,右正言吕祉首奏其罪,且进取琼之策,乃召琼赴行在。琼住军南昌,徘徊观望,诏监察御史陈戬趣其入觐。琼未拜诏,先陈兵见戬,且剥人以惧之,戬不为动,徐曰:“将军不见苗、刘之事乎?愿熟计。”琼乃朝服北向谢恩,遂引兵赴阙。既至,未肯释兵,及入见,面奏乞贷左言等朋附苗、刘之罪;且言自祖宗以来,三衙不任河东、北及陕人,今殿帅阙官,乞除殿前司职事;又言招到淮南、京东盗贼十九万人,皆愿听臣节制。帝怒。

  知枢密院事张浚奏:“琼大逆不道,罪恶满盈。臣自平江勤王,凡五遣人致书,约令进兵,琼皆不答。今呼吸群凶,布在列郡,以待窃发,若不乘时诛戮,它日必有王敦、苏峻之患。”帝许之。右仆射吕颐浩曰:“臣与琼旧有嫌隙,不敢独任其事,愿付张浚。”浚退,与集英殿修撰、权枢密院检详文字刘子羽谋,夜,锁吏于浚府中,使作文书皆备。

  丁亥,朝退,伪遣御前右将军都统制张俊以千人渡江,若捕它盗者,因召俊、琼及御前营副使杜充赴都堂计事,使俊将其众甲以来。琼从兵满街,意气自若。食已,颐浩等相顾未发,子羽坐庑下,遽取写敕黄纸诣前曰:“有敕,将军可诣大理置对。”浚数琼罪,琼眙愕,遂以俊兵拥缚付大理,使光世出,抚其众曰:“所诛止琼耳。若等固天子自将之兵也。”众皆投刃曰:“诺。”于是复以八字军还付武功大夫、忠州防御使、新知兆州王彦,而馀兵分隶御营五军。

  是日,太子帟薨。太子病未瘳,有鼎置于地,宫人误蹴之有声,太子即惊搐不止,上命斩宫人。少顷,太子薨,年三岁。诏辍五日朝,殡金陵之佛寺。

  戊子,端明殿学士、签书枢密院事郑卒,年五十。执政甫百日,上甚悼之,谓大臣曰:“朕元子犹能自排遣,讣至,殆不能释也!”常赙外,特赐田十顷,第一区,以抚其孤。

  辛卯,诏:“谏官别置局,不隶后省,许与两省官相见议事。”元丰初,用唐制置谏官八员,分左右,隶两省,至是始复之如祖宗之故。

  升杭州为临安府。

  壬辰,诏范琼就大理寺赐死。

  时大理少卿王衣奉诏鞫琼,琼不伏。言者又论琼逼迁上皇、擅戮吴革、迎立张邦昌等事。章下大理,衣具以责之,琼词服。诏以台谏三章,责为单州团练副使、衡州安置。章再上,乃赐琼死,亲属将佐并释之。狱吏杀琼,琼犹不肯,吏以刀自缺盆插入,叫呼移时死。其弟及三子皆流岭南。

  罢内香药库,以其物归左藏。

  甲午,张用与马友分军屯确山,麦且尽,众皆乏食,乃议复往山东。友请所部沿淮巡绰,用识其意,许之。友以本部兵数万去,自分为七军。用与曹成、李宏屯光州境内,沿淮答刂木寨,为久驻之计。

  初,京城失守,统制官阎瑾遁去,留其婿刘绍先以兵数千屯光州,守臣任诗厚遇之。诗在光四年,颇得其用。故自靖康以来,诸郡多破,而光独得全。

  时金左副元帅宗翰自东平还云中,右副元帅宗辅自滨州还燕,留左监军完颜昌守山东地。帝虑其再至,复遣使议和。

  庚子,尚书户部侍郎、宣抚处置使司参赞军事汤东野试工部侍郎兼知建康。

  时建康寓治保宁僧舍,而浙江制置使韩世忠屯蒋山,逐守臣显谟阁直学士连南夫而夺其治寺。殿中侍御史赵鼎言:“南夫缓不及事,固可罪;然世忠躬率使臣排闼而入,逐天子之京尹,此岂可训!请下诏切责世忠而罢南夫,仍治其使臣之先入者,此为两得。”上曰:“唐肃宗与灵武诸军草创,得一李勉,然后朝廷尊。今朕得卿,无愧昔人也。”乃降南夫知桂州,而以东野知建康府。戍兵故皆群盗,喜攘夺市井,东野峻法绳之不少纵,民恃以安。

  知枢密院事、御营副使、宣抚处置使张浚,以亲兵千五百人、骑三百发行在。

  帝赐川、陕官吏军民诏曰:“朕嗣承大统,遭时多故,夙夜以思,未知攸济。正赖中外有位,悉力自效,共拯倾危。今遣知枢密院事张浚往谕密旨,黜陟之典,得以便宜施行。卿等其念祖宗积累之勤,勉人臣忠义之节,以身徇国,无贻名教之羞,同德一心,共建兴隆之业,当有茂赏,以答殊勋。”

  自王侄、谢亮之归,朝廷闻鄜延经略使曲端欲斩王庶,疑其有反心,乃以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召端,端疑不行,权陕西转运判官张郴劝端,不听。议者喧言端反,端无以自明,至是浚入辞,以百口明端不反。

  时明州观察使刘锡、亲卫大夫、明州观察使赵哲皆在浚军,浚辟集英殿修撰、知秦州刘子羽参议军事,尚书考功员外郎傅雱、兵部员外郎冯康国主管机宜文字,武功大夫、忠州防御使王彦为前军统制。彦将八字军以从,太学博士何洋、閤门祗候甄援等俱从行。康国将行,往辞台谏,赵鼎谓之曰:“元枢新立大功,出当川、陕,半天下之责,自边事外,悉当奏禀,盖大臣在外,忌权太重也。”

  是日,浚军行,屯雨花台。时东京米升四五千,留守杜充既还朝,副留守郭仲荀以敌逼京畿,粮储告竭,遂率馀兵赴行在。充先行至江宁镇,与浚遇,屏人语久之。

  初,以靳赛为淮东马步副总管,屯扬州,已而复叛。辛丑,招抚使王侄与遇于兴化县,侄军不整,为赛所乘,大败,制书、金鼓、印文皆为赛所得,侄仅以身免。

  壬寅,诏:“迎奉皇太后,率六宫往豫章,且奉太庙神主、景灵宫祖宗神御以行,百司非预军旅之事者悉从。”

  八月,戊申,环庆经略使王似言:“方今用兵之际,关陕六路帅,请皆用武臣。”吕颐浩曰:“臣少识种谔,眇小而为西夏信服。今之武帅,类皆斗将,非智将,罕见如谔之比。”杜充曰:“方今艰难,帅臣不得坐运帷幄,当以冒矢石为事。”帝曰:“王似未知武臣少能知义理;若文臣中有智勇兼资、练达边事如范仲淹者,岂必亲临矢石,何为多籍武帅!”

  己酉,移浙西安抚司于镇江府。临安守臣改带管内安抚使。

  壬子,资政殿学士、权知三省、枢密院事李邴,以本职提举杭州洞霄宫。邴与吕颐浩论不合,力请免,乃有是命。

  资政殿学士、同知三省、枢密院事滕康进权知三省、枢密院事,吏部尚书刘珏为端明殿学士、权同知三省、枢密院事,仍许珏缀执政班奏事。

  诏尚书吏部侍郎高卫往洪州,仍兼御营使司参赞军事,沿路因便处置控扼,及具形势以闻。

  时虽下诏坚守建康,而议者以为朝廷阴为避敌之计。吕颐浩因奏事为帝言:“如曾楙尚疑之,况小民乎!宜量留嫔御,掌批奏牍,以固人心。且免令内臣权管,恐其不密,或缘此开端。”帝纳之。

  甲寅,刘文舜寇舒州,通判权州事郑严遣人以礼侍之,文舜喜,遂入城,秋毫不敢犯。严请于朝,以文舜为淮西都巡检使,赐金带。严,钟离人也。

  龙图阁待制、陕西节制使王庶罢,徽猷阁直学士、知庆阳府王似为陕西节制使。

  初,庶闻金兵退,复入延安,而城不可守,乃移驻洛交,收招散亡。会诏似守长安,庶益治军,且上章请不能守延安之罪,遂罢去。延安之破也,金人移兵趋环庆路,似选劲兵邀击于险,兵不能进,故用之。

  壬戌,隆祐皇太后登舟发建康,百官辞于内东门。帝犹虑金人南侵,密谕滕康、刘珏,令缓争取太后圣旨,便宜以行。

  癸亥,徽猷阁待制洪晧奏自寿春府由东京出界,吕颐浩曰:“将来崔纵未必不先到。”帝曰:“今奉使欲如王云者岂易得!”

  先是群盗张俊、李贵啸聚颍上,道益梗,提举官范潩、张锐尝招慰之,旋复乱。晧至顺昌,闻贼有至近郊以牛驴市物者,约与相见谯门下,晧晓譬切至,曰:“自古无白头贼。”贼竦悟,请归报其渠帅。乃为书至其窟穴,俊、贵皆听命,率所领入宿卫。

  乙丑,直龙图阁、权东京留守判官程昌自京城还蔡,副留守郭仲荀亦引馀兵归行在,遂以直徽猷阁、京畿转运副使上官悟权京城留守。仲荀既行,都人从之来者以万数,离京师数日,始得谷食,自此京师人来者遂绝矣。

  先是知唐州滕牧为董平所逐,会群盗八针王民等犯京西,牧自襄阳遣使招之,皆听命,遂以其众还桐柏,攻平。民取道蔡州,昌不纳,民营城东两日,无所得而去。牧以民之军与平战,平败,执通判事李祁以行。未几,牧迁京西转运判官,唐州遂无主将。京师自悟留守后,命令不复能行,留守司名存而已。

  丙寅,帝谓大臣曰:“国用匮乏,政以所费处多。”吕颐浩曰:“用兵费财,最号不赀,故汉文帝不言兵而天下富。”帝曰:“用兵与营造,最费国用,深可戒之。”

  丁卯,朝议大夫、京东路转运判官杜时亮为秘阁修撰、假资政殿学士,充奉使大金军前使;进士宋汝为授修武郎、假武功大夫、开州刺史,副之。

  时朝议以为敌兵且至,而洪晧、崔纵未得前,求可使缓师者。时亮,宣和末尝为燕山路干办官,金许王宗杰入燕,与吕颐浩等五人惧被执,既而释之。汝为,丰县人,身长七尺馀,博闻强记,徐州之破,阖族百馀人皆死,至是闻金人南侵,见部使者陈边事,遣诣行在所。帝纳其说,命持书遗金主请和,且致书左副元帅宗翰,略曰:“古之有国家而迫于危亡者,不过守与奔而已。今以守则无人,奔则无地,此所以諰々然惟冀阁下之见哀而赦己。故前者连奉书,愿削去旧号,是天地之间,皆大金之国而尊无二上,亦何必劳师远涉而后为快哉!”时刘豫节制东平,吕颐浩因以书遗之,俾汝为面陈朝廷密意。

  光禄少卿范寅敷自金来归,诏寅敷都堂审问。先是知陕州李彦仙遣小将赵成往云、朔觇事,比还,念无以自明,乃挟寅敷以归,至是赴行在。成,正平人也。

  庚午,奉安滁州端命殿太祖皇帝御容于建康府天宁万寿观。

  壬申,帝谓辅臣曰:“高丽入贡人使将至,闻上皇遣内臣、宫女二人来。朕闻之,一则以喜,一则以悲。朕违远二圣,已及三年,忽得安信,岂得不喜?上皇当承平之久,以天下之养奉一人,彼中居处服食,凡百粗陋,而朕居深宫广殿,极不遑安。且朕父母兄弟及妻皆在远域,惟一子近已薨逝,孑然一身,当此艰难,所以悲也。”言未已,泪下。吕颐浩曰:“愿陛下少宽圣抱,恢中兴之业。”周望曰:“二圣忽有使来,南归之期可望,此必金人之意。若非彼意,数人者虽至高丽,高丽亦不肯令来也。”

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建炎三年(金天会七年)

  闰八月,丁丑朔,诏曰:“敌人迫逐,未有宁息之期。朕若定居建康,不复移跸,与夫右趋鄂、岳,左驻吴、越,山川形势,地利人情,孰安孰否,孰利孰害?三省可示行在职事、管兵官,条具以闻。”

  始,张浚建武昌之议,吕颐浩是之,有成说矣。浚行未几,江、浙士大夫摇动,颐浩遂变初议。是日,诏随驾百官及诸统制赴都堂,至晚,封进入,大率皆言:“鄂、岳道远,馈饷难继,又虑上驾一动,则江北群盗乘虚过江,东南非我有矣。”翼日,辅臣入对,上犹未观,谓颐浩曰:“但恐封事中趣向不一。昔真宗澶渊之役,陈尧叟蜀人,则欲幸蜀,王钦若南人,则欲幸金陵,惟寇准决策亲征。人臣若不以家谋,专为国计,则无不安利矣。”然卒定东行之策。

  戊寅,徽猷阁待制、知庐州胡舜陟知健康府,充沿江都制置使,集英殿修撰王羲叔副之。

  先是舜陟言:“欲专治军旅,前迎大敌,以谋与战,仰护行在。”王綯曰:“舜陟语甚壮,似可托以方面。”上曰:“言未可信,须在行事。”会兵部侍郎、沿江措置使陈彦文引疾,罢为龙图阁直学士,在外宫观,乃卒用之。自军兴后,淮西八郡,群盗攻蹂无全城;舜陟守庐二年,安堵如故,由是庐人德之。

  丁亥,辅逵攻涟水军南寨,大掠之,杀涟水军使、朝请大夫郝璘,丞、修职郎吴深,遂以其众降于淮南招抚使王侄。先是太学博士孟健,自海州率民兵数千勤王,至涟水军南寨,因留焉。逵攻之数月,及陷,健与其家皆死。后赠璘等官,录其家有差。

  是日,帝召诸将,问以移跸之地。御前右军都统制张俊,御营都统制辛企宗,劝帝自鄂、岳幸长沙。左军都统制韩世忠后至,曰:“国家已失河北、山东,若又弃江、淮,更有何地!”帝乃帝内侍押三人赴都堂议。帝闻俊等退避之说,殊怫然,至晚不食。戊子,吕颐浩等人奏,帝谓曰:“俊、企宗不敢战,故欲避于湖南。朕以为金人所恃者骑众耳,渐西水乡,骑虽众,不得骋也。且人心一摇,虽至川、广,恐所至皆敌国尔。”颐浩曰:“金人之谋,以陛下所至为边面。今当且战且避,但奉陛下于万全之地。臣颐浩留常、润死守。”帝曰:“朕左右岂可无宰相?”周望曰:“臣观翟兴、李彦仙辈,以溃卒群盗,犹能与金兵对垒,拒守陕、洛。臣等备位宰执,若不能死战以守,异日何颜见彦仙辈!臣实耻之。”帝曰:“张守入对,言不如留杜充建康,不可过江。”颐浩曰:“臣与王綯、周望、韩世忠议,本自如此。”帝又欲令世忠守镇江府,刘光世守太平及池州,颐浩等以为然,防淮之议遂格。

  己丑,尚书右仆射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颐浩进左仆射,同知枢密院事杜充守右仆射,并同平章事兼御营使。充既升秩,自言中风,在告。上知其不满,且以允久司留钥,天下属望,将授以兵柄,故越次用之。制下四月,充即起视事。

  武功大夫、忠州刺史、知济面府宫仪屯盘石河,数与金人战,胜负略相当。金人患之,乃宣言:“宫太尉马军五不能当我之一,然步军绝胜。”仪闻之,以为然。金人屯密州北二十里,时出兵而南,仪御之。敌佯若不胜而退,仪易之;敌伺知懈,至是引兵攻仪,马步俱进,方战,马军少却,既而分为两翼,直攻中军,仪犹不知,众遂大溃。仪与京东经略安抚制置使刘洪道奔九仙山,金人又逼之,洪道以馀兵二千奔海州,李逵、吴顺乃以密州降金。洪道过楚州,为郭中威所败,遂至真州。诏仪即真州屯驻。

  淮东副总管靳赛,以所部诣御营副使刘光世降,光世因以为将,就统其军。

  庚寅,起居郎胡寅上疏曰:“世为陛下画七策为中兴之术:其一曰罢和议而修战略。盖和之所以可讲者,两地用兵,势力相敌,利害相当故也,非强弱盛衰不相侔所能成也。而其议则出于耿南仲,南仲依李邦彦,谐谑小人,不知远滤,分明植党,必欲自胜。主战伐者,李纲、种师道两人而已。机会一去,国论纷然,中制河东之师,必使陷没,以伸和议之必信。二帝远去,宗族尽徙,中原涂炭,至今益甚。使其可和,则渊圣执德不回,驯致祸败,而陛下卑词厚礼,避地称臣,宜其少缓师矣,何乃累年尚无效耶?若以为强弱绝不相侔,则自古徒步奋臂,无尺寸之地而争帝王之图者,彼何人哉!伏望陛下明照利害之原,罢绝和议,刻意讲武,以使命之币为养兵之费,此乃晋惠公征缮立圉之策,汉高祖迎太公、吕后之谋,断而行之,庶几敌国知我有含怒必斗之志,沙漠之驾,或有还期。不然,则僻处东南,万事不竞,纳赂则孰富于京室?纳质则孰重于二帝?饰子女则孰多于中原之佳丽?遣大臣则孰加于汴京之宰辅?如此计出万全,而强敌之来日甚一日,陛下可以深长思矣。其二曰置行台以区别缓急之务。或建康,或南昌,或江陵,审择一处以安太后、六宫、百司,以耆哲谙练大臣总台,从事郎吏而下,不轻移易,其虚名无实,徒费国用之所,一切省罢。陛下奉庙社之主,提兵按行,广治军旅,周旋彼此,不为定居,惟侍从臣寮、帅臣监司、要害守牧,以时进退其贤不肖功罪之著明者。而馈饷之权,自宜专责宰相,如汉委萧何以关中,唐委刘晏以东南;经制得人,加以岁月,量入为出,何患无财!所谓宰相之任,代天理物,扶颠持危,其责甚重,非特早朝晚见,坐政事堂,弊弊然于文具无益之末,移那阙次以处亲旧,济其私欲而已也。其三曰务实效而去虚文。大乱之后,风俗靡然,丕变之者,则在陛下。夫将帅之材,智必能谋,勇必能战。庸奴下材,本无智勇,见敌辄溃,无异于贼,赐予过度,官职逾涯,将以收其心,适足致其慢者,任将之虚文也。分屯所在,无所别择,一切安养姑息之,惟恐一夫变色,教习击刺,有如聚戏,纪律荡然,虽其将帅不敢自保者,治军之虚文也。诏音出于上,虐吏沮于下,诳以出力自保,则调发其丁夫;诱以犒设赡军,则厚裒其钱谷。弓材弩料、竹箭皮革,干涉军需之具,日日征求,因缘奸弊,乃复蠲其租税,载之赦令,实不能免,苟以欺之者,爱民之虚文也。望陛下留意实效,勿爱虚文。其四曰大起天下之兵。今宿卫单弱,国威销挫,乞早勾发京师卫士赴行在,又降等杖于两浙、福建、江东、西、湖、南、北、四川、二广,抽拣禁军,贡发充御营正兵,厚其月廪,精加训阅,陛下自将之。天子之军既强,则中国之变自弭。其五曰定根本。自古图王霸之业者,必定根本之地。建康固是六朝旧邦,但陛下之责,与晋元不同。陛下父兄在敌中无恙,其闻陛下登宝位也。必旦夕南望曰:‘吾有子弟为中国帝王,吾之归庶有日矣!’而献谋者乃欲导陛下南狩,别求建都之所,遂无复国之心。况今河北、河东之民,久知朝廷不复顾惜;而山东、京西、淮甸,犹冀陛下未忍遽弃。若更迟延岁月,则为敌国者,所至皆然矣。臣愿陛下先命吕颐浩、杜充分部诸将过江,广斥堠,治盗贼,自以精兵二三万为舆卫,于稳密州郡速置营屋,以安存其老弱;陛下提兵渡江而北,遣使巡问父老,抚绥梃刃之馀民。至于荆、襄,规模措置,为根本之地,犹汉高之于关中,光武之于河内。况巡历往来,征伐四出,而所固守必争而勿失者,以荆、襄为重。陛下春秋方富,非如昔人白首举事,诚能坚忍耸厉,坐薪尝胆,悠久为之而不能济,陛下聪明洞照,必不谓然。其六曰选宗室之贤才者封建任使之。陛下之族,北辕者众矣,所幸免者几何?黄潜善、郑小人之见,为陛下以支子入继,又不缘传付之命,恐肺腑之间,不无非望之冀,必曾进言恫疑虚喝,恐动宸心。故自南都以至维扬,诛窜之形,疑忌之意,相寻继见,虽其罪戾或自贻戚,然亦恐未必尽出于治亲齐家之美意。宜渐为茅土之制,星罗棋列,以慰祖宗在天之灵,以续国家如线之绪,使仇敌知赵氏之居中国者尚如此其众,既失而复得者,非特陛下一人而已,则其横心逆谋,庶其少息。其七曰存纪纲以立国体。今万物之原,本于陛下,苟力行孝弟,则天下忠顺者来矣;好贤远佞,则天下名节者出矣;赏清白,则贪污者屏矣;崇行义,则奔竞者息矣;旌能实,则谬诞者惩矣;贵忠厚,则残刻者远矣。苟反此道,则颓波日慢,必至于糜烂而后已。至于文词之丽,言语之工,倒置是非,移易黑白,诚不宜任以为浮薄之劝也。靖康二年,著作郎颜博文佞谀张邦昌,则曰‘非汤、武之干戈,同尧、舜之禅让’;及为邦昌作请罪表,则曰‘仲尼从佛肹之召,本为兴周,纪信乘汉王之车,固将诳楚’;博文,近世所谓能文之士也,其操术反覆如此。故廉耻道消,四维大坏,则社稷随之,陛下有何利焉!古人称中兴之治者,曰拨乱世反之正,今日之事,反正而兴之在陛下,其遂凌迟不振,亦在陛下!”

  疏入,品颐浩恶其切直,罢之。

  辛卯,命尚书右仆射杜充兼江、淮宣抚使,领行营之众十馀万守建康,留中书印付充,统制官王民、颜孝恭、孟涓、刘经、鲁珏、殿前副都指挥使郭仲荀皆隶之,又以御前前军统制王侄为之援。御前左国都统制韩世忠为浙西制置使,守镇江府;太尉、御营副使刘光世为江东宣抚使,守太平及池州,光世仍受充节制。御营使司都统制辛企宗守吴江县,御营后军统制陈思恭守福山口,统制官王琼守常州。时仲荀虽已离京师,犹未至也。

  壬寅,帝如浙西。

  初,太白犯前星次,逼明堂才一舍,帝心甚惧。至是稍北,复归黄道,帝语宰执曰:“天之爱君,犹父之于子,见其过告戒之,及其改则益爱之。”王綯曰:“今夜必益远。”既而果然。

  是日,帝发建康,遣户部侍郎叶份先按视顿涕。御前右军都统制张俊、御营使司都统制辛企宗从上行。

  时刘光世、韩世忠各持重兵,畏杜充严峻,论说纷纭。光世又上书言受杜充节制有不可者六,帝怒,趣令过江,且诏毋令光世入殿门。光世皇恐受命,帝喜,赐以银合汤药。

  光世得杨惟忠所失空头黄敕,即以便宜复郴州编管人王德武略大夫、閤门宣赞舍人,充前军统制,德行至潭州而还。

  先是邵青以舟师扰楚、泗间,后受江东帅司招安,充因以青为平江措置司水军统制。时江、浙人皆倚充为重,而充日事诛杀,殊无制御之方,识者为寒心焉。

  甲辰,帝次镇江府。

  乙巳,宣抚处置使张浚自建康至襄阳,留二十日,召帅守监司,令预储蓄以待帝西行。

  浚方搜揽豪杰以为用,以泾州防御使、新除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曲端在陕西,屡与敌角,欲仗其威声,承制拜端威武大将军、宣州观察使,充本司都统制。登坛,将士欢声雷动。端退,谓人曰:“使刘平子在,端安敢居此!”平子,濮阳刘铨也,靖康末,以知怀德军死事。

  刘豫遣人说东京副留守上官悟,令降于金,悟斩其使;豫乃赂悟之左右乔思恭、宋颐与之同说,悟复斩之。

  九月,丙午朔,日有食之。故事,日食不视朝。吕颐浩言:“今车驾巡幸,事务至繁。”乃以晚朝进呈公事。

  是日,帝至登云门外阅水军。时谍报金人破登、莱、密州,且于梁山泊造舟,恐由海道以窥江、浙。初,命杜充居建康护诸将,至是辅臣言:“建康至杭州千里,至明、越又数百里,缓急禀命,恐失事机,请以左军都统制韩世忠充两浙、江、淮守御使,自镇江至苏、常界,圌山、福山诸要害处,悉以隶之。”帝曰:“未可。此曹少能深识义理,若权势稍盛,将来必与社充争衡,止令兼圌山足矣。”

  己酉,帝次常州;庚戌,次无锡县。周望言:“昨晚望天象,牛宿光明,正在东南。敌骑不渡江,第恐扰关陕、襄、邓,为五路灾尔。”帝曰:“大率皆本《晋·天文志》。本朝自祖宗禁星纬之学,故自太史外,世罕知者。金人不禁,其人往往习知之。”

  辛亥,帝次平江府。

  壬子,金人降单州,取兴仁府,遂破南京。守臣直徽猷阁凌唐佐为所执,金人因而用之。

  癸丑,端明殿学士、签书枢密院事周望充两浙、荆、湖等路宣抚使。

  时尚书左仆射吕颐浩,请自留平江督诸将拒战,而命望驻兵鄂渚以控上流。既而帝以颐浩不可去行在,乃以望为两浙宣抚使,总兵守平江府。

  诏江东宣抚使刘光世移屯江州。时隆祐皇太后在南昌,议者以为自蕲、黄渡江,陆行二百馀里可至。帝忧之,遂命光世自姑孰移军,以为南昌屏蔽。

  丙辰,迪功郎张邵为奉议郎、直龙图阁、假礼部尚书,充大金军前通问使;起复武翼郎杨宪为武义大夫,副之。

  时将复遣使入金,邵以上书得见,因请行。邵自楚渡淮,则逢金军,遂见左监军完颜昌于昌邑,前御史中丞秦桧在焉。知莱州吴鉌者,宣和间为太学生,与邵善,昌使与邵饮酒,鉌颇有德色。初,邵之至军也,昌责邵礼拜,邵不从,昌怒,使人拘入昌邑。久之,宪与其从者谋欲共杀监己者,脱身来归;事泄,金人执宪,鞭之,与其徒囚祚山寨土牢,邵以不同谋得免。

  高丽请入贡,诏不许。给事中兼直学士院汪藻草诏,略曰:“坏晋馆以纳车,庶无后悔;闭玉关而谢质,匪用前规。”帝大善之,以为得体。

  金人攻沂州,守臣以城降。

  壬申,耿静言:“太微垣在午,推步今岁荧惑躔次方在己未,应至太微垣。”帝曰:“此人不深知。朕夜以星图仰张殿中,四更亲起,见其已至,昨夜已退二度半。”吕颐浩曰:“宋景出人君之言三而荧惑退舍,或者疑焉。陛下寅畏,天应之速如此,信传记之非虚也。”

  甲戌,金陕西都统洛索大合兵渡渭,攻长安。是日,经略使郭炎遁去。

  是秋,金元帅府复试辽国及两河学人于蔚州;辽人试词赋,河北人试经义。始用契丹三岁之制,初乡荐,次府解,次省试,乃曰及第。时有士人不愿赴者,州县必根刷遣之。云中路察判张孝纯主文,得赵洞、孙九鼎诸人。九鼎,忻州人也,宣和间尝游太学,入金五年始登第。

  金诏枢密院分河间、真定为河北东、西路,平阳、太原府为河东南、北路。去中山、庆源、隆德、信德、河中府名,复旧州名。去庆成军名,复旧县名。改安肃军为徐州,广信军为遂州,威胜军为沁州,顺安军为安州,永宁军为宁州,升乐寿县为乐寿州,降北平军为永平县。

  青州观察使李邈,留金三年,金欲以邈知沧州,笑而不答。及髡发令下,邈愤诋之,金人以挝击其口流血,复吮血噀之。翼日,自祝发为浮屠,金人大怒,命击杀之。邈将死,颜色不变,谓行刑者曰:“愿容我辞南朝皇帝。”拜讫,南向端坐就戮,燕山之人皆为流涕。邈,清江人,家世业儒,其母,曾巩女兄弟也。后秦桧还,言其忠,赠昭化军节度使,谥忠壮。

  初,宣武卒阎进,从硃弁出使,至是逃归,为逻者所获,西京留守高庆义而释之。进逃遁至三,乃见杀,进南向受刃而毙。保义郎李舟者,被拘,髡其首,舟愤懑,一夕死。

  冬,十月,戊寅,帝发平江府。自渡江以来,驾后诸军多乘势为乱,至是诏驾后诸军先发,独以禁卫诸班扈跸,由是平江得安。

  癸未,帝至临安府。

  丙戌,执政登御舟奏事,吕颐浩曰:“陛下迩来圣容清癯,恐以艰难,圣虑焦劳所致。然愿以宗庙社稷付托之重,少宽圣抱以图中兴。”帝曰:“朕尝夜观天象,见荧惑星次稍差,食素已二十馀日,须俟复行轨道,当复常膳。”

  辛卯,李成陷滁州。

  先是李成攻琅琊山寨,知滁州、中奉大夫向子亻及遣僧智修持书遗成通好,且犒师,成不从,攻之益急。寨中惟有涧水,不足以供数万人之食,军中皆食炒米,多得渴疾,于是往往越城遁。鸦觜山高而逼,城成,累土运薪,填其坳处,遂与城平。是日,贼攻城,大肆杀掠,沟涧流血,成执子亻及杀之,尽取强壮以充军。

  壬辰,帝至越州,入居州廨,百司公寓。

  戊戌,知枢密院事、宣抚处置使张浚至兴元,上奏曰:“汉中实天下形势之地,号令中原,必基于此。谨于兴元积粟理财以待巡幸,愿陛下早为西行之谋,前控六路之师,后据西川之粟,左通荆、襄之财,右出秦、陇之马,天下大计,斯可定矣。”

  浚治兵兴元,欲易置陕右诸帅,乃徙端明殿学士、知熙州张深知利州,充利州路兵马钤辖、安抚使,而以明州观察使刘锡代之。于是徽猷阁直学士、知成都府卢法原去利州路兵马钤辖,不兼利路,置帅成都。帅臣不兼利路自此始。既而赵哲帅庆,刘锜帅渭,孙渥帅秦,于是诸路帅臣悉用武人矣。锜,锡弟也。

  张浚又以武功大夫、忠州防御使、本司前军统制王彦为利州路兵马钤辖。浚初至汉中,问诸将以大举之策,彦曰:“陕西兵将,上下之情皆未相通,若少有不利,则五路俱失。不若且屯兵利、阆、兴、洋以固根本,若敌人来侵,则檄诸将帅互为应援以御敌,若不捷亦未至为大失也。”时浚之幕客皆轻锐,闻彦之言,相视而笑。彦以言不行求去,故浚因而授之。

  是日,金人破寿春府。

  时金人大起燕、云、河朔民兵南侵,又使万户尼楚赫、布尔喝苏、托卜嘉、王伯隆等将女直、渤海、汉军,以宗弼为统帅。

  初,邓绍密既死,淮西提点刑狱、閤门宣赞舍人马识远代知府事。识远不开门,司法参军王尚功闻之,夜见识远,说以迎降,识远拒不可。府人藉藉言郡守有异志,识远惧不敢出,以印授通判府事、朝散郎王摅,即自为降书,启城迎拜。金人亦不入城,但邀识远至军中三日。已而以其将周企知府事,遂南行。

  修武郎宋汝为奉诏副京东转运判官杜时亮使金请和,行至寿春,遇完颜宗弼军,不克与时亮会,汝为独驰入金壁,奉上国书。宗弼怒,命执之,欲加戮辱,汝为色不变,曰:“一死固不辞,然衔命出疆,愿达书吐一词,死未晚。”宗弼顾汝为不屈,遂解缚,延之坐,且问其邑里,谓左右曰:“此山东忠义士也。”以金帛酒食遗之,命引至东平见刘豫。汝为曰:“愿伏剑为南朝鬼,岂忍背主,不忠于所事!”宗弼亦感叹,遂留之军中。

  庚子,金人攻黄州,守臣直龙图阁赵令{山成}死之。

  先是张用屯光州境内,沿淮为栅,上下百里,尽收禾稼入寨中,储蓄甚富,光州患之。及敌闻隆祐皇太后驻南昌,欲自蕲、黄济,乃遣精骑五百直攻其寨,用之众数万悉奔散,金人遂焚用积聚,径趋黄州。敌之未至也,令{山成}以内艰去,诏移州治武昌县,命下而令{山成}起复。前一日辰刻,敌攻黄州,守衙军校晏兴得其木笴凿头箭,遣军士潘明浮江白令{山成},令{山成}视之,惊曰:“金兵也。”夜半,以官军渡江入黄。金人治兵攻城,翼日,城破,令{山成}在西壁被执。金犹欲降之,令{山成}大骂曰:“汝辈杀害生灵,我虽死不屈。”金人饮以酒,令{山成}挥之,又衣以战袍,令{山成}骂不绝口,遂敲杀之。兵马都监王达、军事判官吴源、巡检刘卓,皆为所杀。令{山成}守黄逾再岁,群盗李成、丁进、张遇、贵仲正之徒俱不能犯,至是卒以节死。事闻,赠徽猷阁待制,谥曰忠愍。

  辛丑,张浚承制以朝请郎、同主管川陕茶马盐牧公事赵开兼宣抚司随军转运使,专一统领四川财赋。开言:“蜀民已困,惟榷率尚有盈馀,而贪猾认以为己私。惟不恤怨詈,断而行之,庶救一时之急。”浚以为然,于是大变酒法。自成都始,先罢公帑,卖公给酒,即旧扑买坊场所置隔槽,听民以米赴官自酿。每一斛,输钱三千,头子钱二十二,多寡不限数。明年,遂遍四路行其法。夔路旧无禁酒,开始榷之。旧四川酒课岁为钱一百四十万缗,自是递增至六百九十馀万缗。

  是日,金人自黄州济江。

  初,金人得岸下小舟,其数不多,乃毁民居为筏,以舟引之而行。集英殿修撰、荆湖沿江措置副使王羲叔,闻敌逼黄州,引舟遁去。金人遂渡江,凡三日,济江尽绝。时江东宣抚使刘光世在江州,日与朝奉大夫韩梠置酒高会,无有知敌至者。比知之,以为蕲、黄间小盗,遣前军统制王德拒之于兴国军,始知为金人至,遂遁。梠,粹彦子,宣和末为户部侍郎,责黄州安置。于是金人自大冶县径趋洪州。

  癸卯,李鄴被旨造明举甲,每副工料之费凡八千缗有奇。帝召大将张俊、辛企宗示之曰:“是甲分毫以上,皆生民膏血,若弃掷一甲叶,是弃生民方守之肤。诸军用之,当思爱惜。”时王綯在侧,曰:“陛下爱民如此,凡百臣下,当体此意。”

  是月,盗入宿州,保义郎、权通判州事盛修己守节不屈,为所害。久之,州人为之请,遂赠武翼郎、閤门宣赞舍人,封表其墓。

  十一月,乙巳朔,金人攻庐州,守臣徽猷阁直学士、淮南西路安抚使李会以城降。

  先是王善自淮宁分军由宿、亳而南,无驻兵之地,遂犯庐州,闻金人至,乃移屯于巢县,既又以其众降。金遂拘善于军中,尽散其众。其将祝友、张渊辈各以所部行,自是两淮皆被善馀党之扰矣。

  初,閤门宣赞舍人韩世清在蕲州,州人请以为兵马钤辖,帝许之,仍以世清兼蕲、黄、光、江州、兴国军都巡检使。世清闻金渡江,是日,将吏会于州沼。世清有酒,即取黄衣,被兵马钤辖赵令晙于东厅,俾令晙即皇帝位。令晙号呼不听,褫其黄衣。知蕲州、朝请郎甄采等共劝之,世清乃止。

  丁未,以帝至越州,命释诸路徒以下囚,罢邠州岁贡火箸、襄阳漆器、象州藤合、扬州照子之属。

  初,未行钞盐以前,两浙民户,每丁官给蚕盐一斗,令民输钱一百六十六,谓之“丁盐钱”。皇祐中,许民以绢从时价折纳,谓之“丁绢”。自行钞法后,官不给盐,每丁增钱为三百六十,谓之“身丁钱”。大观中,始令三丁输绢一匹,时绢直犹贱,未有陪费。其后物价益贵,乃令民每丁输绢一丈,绵一两。军兴丁少,遂均科之,民甚以为患。至是听五等下户以为半折帛、半纳见钱。于是岁为绢二十四万匹,绵百万两,钱二十四万缗。

  勘会宋齐愈所犯当置于法,然已经大赦,只缘憎爱之私,致抵极刑,可追复通直郎,仍与一子恩泽。勘会责授单州团练副使、昌化军安置李纲,罪在不赦,便不放还,缘累经恩赦,特许自便。纲行至琼州而还。

  初,京西制置使程千秋既军襄阳,有剧盗曹端者,自京城聚众,扰于京西,号“曹火星”,千秋遣人招之,屯于城下。是时桑仲在唐州,尽取强壮为兵,唐州之民在桐柏者,先为董平攒集;其不属平者,进退无所依,皆尽室归仲。仲之众渐盛,遂自光化军而南;千秋亦招之,屯汉水之北。始,范琼讨李孝忠,至襄阳,留五百兵戍守,使东南第五将徐彦领之。仲故识彦,遗以刀,千秋怒其通寇。是日南至,诸将入贺,酒三行,千秋叱彦起,数其与仲通书之罪,遂斩之。仲怒,引兵犯襄阳,千秋命端出师,并檄知邓州谭兗为援。端与仲遇于高车,急击之,仲败,稍引退。会兗遣骑兵策应,千秋赏其精锐,端愠,遂率众军于中庐、南漳之间。仲谍知,整众复进,至孛罗冈,与马军遇。冈地坡仰而有低林,非骑兵之利,邓州兵大败,仲进薄襄阳。千秋公安亲随兵,未尝历行陈,皆轻跳,欲出战,千秋不许,至于再三,乃令战。亲随兵无器甲,仲以马军数百伏路两傍,俟其过未尽,即突出,大呼令坐,以棍杖次第敲杀之;统制官贵仲正等闻之,遁去。千秋弃城奔中庐,仲遂据襄阳。千秋密遣人说端裨将王辟使杀端,端军多溃;惟后军李忠寨差远独不散,自称权京西南路副总管,与其待冠白巾,声言为端报仇。千秋不可居,乃自金州入蜀。贵仲正以溃卒寇荆南,兵马钤辖、武功郎渠成与战,杀之。提点刑狱公事李允文在郢,亦不能守,引所部往鄂州。于是京西列城皆为仲所据。

  戊申,金宗弼攻和州,守臣李俦以城降。

  时奉使催纵从行官属卢伸自北逃归,宗弼得归朝官程晖,令携招降书,与伸皆赴行在。

  己酉,宣抚处置使张浚,以便宜曾印钱引一百万缗以助军食,其后八年间,累增二千五十四万缗。浚又置钱引务于秦州,以佐边用。

  是日,金人破无为军,守臣朝散大夫李知几挈其帑藏与其民俱渡江南归,历阳县丞王之道率遗民据山泽以守。之道,无为人也。

  庚戌,金人攻采石渡,知太平州郭伟率将士拒敌,败之;翼日,又败之。金人退,攻芜湖,伟又败之,金人趋马家渡。

  壬子,隆祐皇太后退保虔州。

  前数日,江西转运司得报,敌骑至大冶县,未辩虚实。会江东宣抚使刘光世驰轻骑以闻,翼日,乃知敌至。滕康、刘珏共议奉太后及近上妃嫔陆行,馀皆舟行,百官从便路起发。集英殿修撰、江西安抚制置使、知洪州王子献,弃城遁走抚州,众推土人朝请郎李积中权州事。于是中书舍人李公彦、徽猷阁待制、权兵部侍郎李擢皆遁,司勋员外郎冯楫匿庐山佛舍,郎官以下多潜去者。既而楫贻书光世,劝以出兵掩敌,大略言:“金人深入,最兵家之忌。又进则拒山,退则背江,百无一利。而敢如此横行者,以前无抗拒,后无袭逐,如入无人之境,故无所忌惮,非敌之能也。观村人之强壮者尚敢与之敌,其间胜负亦或相半,岂有国家素练之兵,反不如者?但望风畏之耳,实不足畏也。太尉傥选精兵万人,厚立赏格,自将而来洪州等处援救,开一路令归,伏兵于前而掩之,可使匹马不还。”光世不能用。

  丁巳,金人破六合县,又破临江军,守臣中奉大夫、直秘阁吴将之遁去。将之,吴兴人也。

  戊午,金人攻洪州,权知州事李积中以城降。

  贼刘忠犯蕲州,蕲、黄都巡检使韩世清与战,破之,忠遂转入湖南。

  庚申,金人破真州,守臣向子忞弃城保沙上,其所携金帛,悉为韩世忠所夺。

  辛酉,隆祐皇太后至吉州。

  壬戌,金人自马家渡济江。

  初,完颜宗弼既破和州,与叛将李成同攻乌江县,尚书右仆射、江淮宣抚使杜充在建康,谍言成师老可击,充遽遣兵,而金师已大入。充闻金且至,以其兵六万人列戍江南岸,而闭门不出,统制官岳飞泣谏,请视师,充不从。会将官张超失守,金人遂过江,充急遣都统制陈淬率飞及刘纲等十七人将兵三万人与战,又命御营前军统制王侄以所部万三千人往援。金人攻溧水县,尉潘振死之。

  癸亥,保宁军承宣使、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闾勍,奉迎祖宗神御至越州,诏奉安于天庆观。

  甲子,陈淬与宗弼遇于马家渡,凡战十馀合,胜负略相当。侄引西兵先遁,淬孤军力不能敌,还屯蒋山。水军统制邵青以一舟十八人当金人于江中,舟师张青中十七矢,遂退于竹筱港,统赤心队朝请郎刘晏所部走常州。浙西制置使韩世忠在镇江,悉所储之资,尽装海舶,焚其城郭。既闻金人南渡,即引舟之江阴,知江阴军胡纺厚待之。

  先是侄部将辅逵在东阳,被檄策应,侄与遇中途,曰:“已失渡口。”遂与逵引其军自信州入闽,所过大扰。

  丁卯,金人攻吉州,知州事直龙图阁杨渊弃城去。

  隆祐皇太后离吉州,至争米市。金人遣兵追御舟,有见金人于市,乃解维夜行,质明,至太和县。舟人耿信及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杨惟忠所领卫兵万人皆溃,其将傅选、司全、胡友、马琳、杨皋、赵万、王琏、柴卞、张拟等九人,悉去为盗,乘舆服御物皆弃之,钦先孝思殿神御颇有失者。内藏库南郎金帛,为盗所攘,计直数百万,宫人失一百六十人。惟忠与权知三省枢密院滕康、刘珏皆窜山谷中,兵卫不满百,从者惟中官何渐、使臣王公济、快行张明而已。金人追至太和县,太后乃自万安舍舟而陆,遂幸虔州。后及潘贤妃皆以农夫肩舆,宫人死者甚众。

  从事郎、三省枢密院干办官刘德老,亦为敌所杀,后官其家一人。先是康、珏为干办官汪若海、何大圭所间,二人不和,遂有兵火之祸。溃兵之作乱也,知永丰县、承议郎赵训之,尉、修职郎陈自仁为所害。后赠训之直秘阁,自仁通直郎。

  时金分兵攻抚州,守臣王仲山以城降,金以其子权知州事,令括管内金银赴洪州送纳。及攻袁州,守臣显谟阁侍制王仲嶷亦降。仲山,珪子;仲嶷,仲山兄也。

  金人攻六安军,知军事边琪降,金人遣北军三百人屯城中,不杀不掠。已又破建平县。

  己巳,帝发越州,次钱清堰,夜,得杜充败书。帝如浙西迎敌,侍御史赵鼎力谏,以为众寡不敌,不若为退避之计。帝谓吕颐浩曰:“事迫矣,若何?”颐浩曰:“金人以骑兵取胜,今銮舆一行,皇族、百司官吏、兵卫、家小甚众,皆陆行山险之路,粮运不给,必致生变。兼金人既渡浙江,必分遣轻骑追袭。今若车驾乘海舟以避敌,既登海舟之后,敌骑必不能袭我;浙江地热,敌亦不能久留。俟其退去,复还二浙,彼入我出,彼出我入,此正兵家之奇也。”帝沈吟久之,曰:“此事可行,卿等熟议。来日,召侍从、台谏至都堂,参议可否。”庚午,帝还越州,遂定策航海,乃移四明。颐浩奏令从官已下各从便去,帝曰:“士大夫当知义理,岂可不扈从!若如此,则朕所至,乃同寇盗耳。”于是郎官已下,或留越,或径归者多矣。

  辛未,金人破建康。

  初,宗弼既济江,士马皆集,遂鼓行逼城下。户部尚书李棁与显谟阁直学士、沿江都制置使陈邦光具降状,遣人即十里亭投之。宗弼喜曰:“金陵不烦攻击,大事成矣!”

  宗弼入建康,邦光率官属出门迎拜,通判府事、奉议郎杨邦乂不从,大书其衣曰:“宁作赵氏鬼,不为它邦臣。”既见,邦乂独不拜。遣人诱以官,以首触阶求死,宗弼不能屈。

  居民争出城,取蒋山路而去。金人驰骑往蒋山遮其路,约居民复回城中。

  癸酉,帝发越州。

  是日,金人攻建昌军。

  先是金既破抚州,遣人赉檄谕降。守臣方昭,虑为军民所胁,以印授承事郎、通判军事晁公迈而去。未几,公迈亦以募兵为词而出,众推承信郎、兵马监押蔡延世以守。

  公迈,任城人,尝为少府监主簿。延世,建昌人,本太学诸生。先是金人既入洪,遣十人持檄至城下,延世尽斩之。及是敌兵临城,问十人所在,延世示之以其首。金人怒,求战,延世击却之。公迈归,延世拒不纳,遂领军事。公迈坐罢去。

  甲戌,奏议郎、通判建康府杨邦乂为金人所杀。

  前一日,金帅与李棁、陈邦光燕,乐方作,召邦乂立堂下。邦乂见棁、邦光,叱之。宗弼再引邦乂,邦乂不胜愤,遥望大骂,宗弼大怒,击杀之,剖腹,取其心。邦乂死年四十四,初赠直秘阁,官其二子,赐田二顷。后谥忠襄。

  十二月,戊寅,徽猷阁待制、知镇江府兼渐西安抚使胡唐老为军贼戚方所杀。

  方勇悍善射,初为教骏卒,军兴,盗起,在九朵花行伍中,未知名。方杀其为首人,遂率众赴建康,归杜充,充以为准备将。建康失利,诸军皆散,方率溃卒数千走金坛县。时镇江无兵,独倚浙西制置使韩世忠军为重。世忠既去,唐老力不能拒,因抚定之。方欲引兵犯临安,妄言赴行在,请唐老部众以行,唐老不从,为所害,主管安抚司机宜文字、迪功郎郑凝之亦以兵死。后赠唐老徽猷阁直学士,谥定愍,官凝之家一人。

  己卯,帝次明州。提领海船张公裕奏已得千舟,帝甚喜。王綯曰:“岂非天邪!”先是监察御史林之平,自春初遣诣泉、福召募闽、广海舟,为防托之计,故大舟自闽中至者二百馀艘,遂获善济。

  辛巳,金欠破广德军。

  时宗弼既得建康,区处已定,乃率众自溧水路径趋临安,道路之人,但知溃卒为乱,不虞金人之至也。金游骑至广德军,周烈遣人迎之,且许其犒军,约以毋扰,宗弼许之。俄顷,传箭至,招其投拜,烈大惊,索马而奔,遂破其城,烈为金人所杀。

  壬午,金人攻安吉县,知县事曾绰聚乡兵往石郭守隘,或视其矢曰:“金人也。”乡兵皆弃纸甲竹枪而遁。金人入县,遂焚之。

  江淮宣抚司溃卒李选,号“铁爪鹰”,与其徒数千攻陷镇江府。

  是日,定议航海避敌。执政请每舟载六十卫士,人不得过两口,卫士皆曰:“我有父母,有妻子,不知两者如何去留?”诉于主管禁卫入内内侍省都知陈宥,宥不能决。宰相吕颐浩入朝,卫士张宝等百馀人遮道,问以欲乘海舟何往,因出语不逊,颐浩诘之曰:“班直平日教阅,何尝有两箭上贴!今日之事,谁为国家死战者?”众欲杀颐浩,参知政事范宗尹曰:“此岂可以口舌争?”引其裾入殿门。门闭,众不得入,帝谓辅臣曰:“闻人事纷纷,不欲入海,缓急之际,岂可如二圣不避敌,坐贻大祸。今以御笔谕之。”颐浩与参知政事王綯捧御案近御座前,上御翰墨抚谕中军,人情稍定,遂三呼于殿门外。帝密谕宰执曰:“此辈欲沮大事,朕今夕伏中军甲士五百人于后苑,卿等翼日率中军入朝,捕为首者诛之。”颐浩退,密谕中军统制辛企宗及亲军将姚端,令为之备。

  癸未,执政早朝,命御营使司参议官刘洪道部兵在宫门防变,而中军及姚端已整娖于行宫门外。二府引中军入,遇直宿兵卫,皆擒之。其徒惊溃,或升屋,或逾墙遁去。帝自便殿御介胄,引伏兵出,弯弓手发二矢,中二人,坠于屋下。其众骇惧,悉就擒。帝命召颐浩至都堂,诘为首者以奏,其馀皆囚之。

  甲申,诛卫士张宝等十七人于明州市。

  乙酉,金宗弼攻临安府,钱塘令硃跸率民兵迎战,伤甚,犹叱左右负己击敌。守臣浙西同安抚使康允之,未知为金人,遣将迎敌于湖州市,得二级,允之视之曰:“金人也!”遂充城遁,保赭山。时直显谟阁刘诲自楚州赴召,在城中,军民推之以守。

  己丑,帝如定海县,御楼船,诏止以亲军三千馀人自随,百官有司,随便寓浙东诸郡。时上既废诸班直,独神武中军辛永宗有众数千,而御营使吕颐浩之亲兵将姚端众最盛,上皆优遇之。晚朝,二府登舟奏事,参知政事范宗尹曰:“敌骑虽百万,必不能追袭,可以免祸矣。”上曰:“惟断乃成此事也。”

  诏行在诸军支雪寒钱。自是遂为故事。

  是日,金人破临安府。

  初,宗弼既围城,遣前知和州李俦入城诏谕。俦与权府事刘诲善,至是服金衣冠而来,二人执手而言,俦欷歔不能止。有唱言诲欲以城降金者,军民因杀诲。是晚,城破,钱塘令硃跸在天竺山,亦遇害。宗弼留杭州,遣将追袭。

  庚寅,扈从泛海者,宰执外惟御史中丞赵鼎、右谏议大夫富直柔、权户部侍郎叶份、中书舍人李正民、綦崈礼、太常少卿陈戬六人,而昕夕密卫于舟中者,御营都统制辛企宗兄弟而已。时留者有兵火之虞,去者有风涛之患,皆面无人色。

  辛卯,帝次定海县。癸巳,帝至昌国县。

  甲午,右监门卫大将军、眉州防御使、知南外宗正事士樽言:“自镇江募海舟,载宗子及其妇女三百四十馀人至泉州避兵,乞下泉州应副请给。”许之。于是秘阁修撰、知西外宗正事令,亦自泰州、高邮军迁宗子等百八十人至福州避兵,已而又移潮州。

  乙未,金人屠洪州。

  丙申,浙西制置使韩世忠以前军驻通惠镇,中军驻江湾,后军驻海口。世忠知金人不能久,大治战舰,俟其归而击之。

  浙东制置使张俊,自越州引兵至明州。俊军士在明州颇肆卤掠,时城中居民少,遂出城以清野为名,环城三十里皆遭其焚劫。

  资政殿学士、新知鼎州范致虚薨于岳州。

  戊戌,金人破越州。

  初,两浙宣抚副使郭仲荀在越州,闻敌破临安,遂乘海舟潜遁。知越州、充两浙东路安抚使李鄴,遣兵邀于浙江,三捷。既而众寡不敌,鄴乃用主管机宜文字、宣教郎袁潭计,遣人赉书降。

  敌引兵入城,以巴哩巴为守。亲事官唐琦,袖石击巴哩巴不中,诘之,答曰:“欲碎尔首,死为赵氏鬼耳!”巴哩巴曰:“汝杀我奚益,胡不率众救汝主?”琦曰:“在是汝为尊,故欲杀汝耳。”巴哩巴叹曰:“使人人如此,赵氏岂至是哉!”琦顾鄴曰:“汝享国厚恩,今若此,非人也!”声色俱厉,不少屈。巴哩巴杀之。后为立祠,名旌忠。

  初,鄴之降也,提点刑狱公事王翿遁居城外,寮吏皆迎拜。朝散郎、新通判温州曾怘监三江寨,独拒敌不屈。敌驱翿至城内,执怘,并其家杀之,惟惟子崈得免。怘,{且心}兄也。事平,特命弟怘怤及崈以官。

  金宗弼使富勒浑追南师,及于会稽之东关,败之,遂渡曹娥江。

  己亥,徽猷阁直学士、知平江府汤东野,奏杜充自真州至天长军,与刘位、赵立会合。

  先是立以右武大夫、忠州刺史知徐州,朝廷闻金人入侵,诏诸路兵援行在。立以徐州城孤,且乏粮,不可守,乃率亲兵、禁、民兵约三万人南归。会知楚州刘诲已赴召,宣抚使杜充以楚州阙守,命立率所部赴之。

  立至临淮,被充之命,兼程至龟山。时金左监军完颜昌围楚州急,立斩刈道路乃能行。至淮阴,与敌遇,其下以山阳不可往,劝立归彭城,立奋怒,嚼其齿曰:“正欲与金人相杀,何谓不可!”乃令诸将曰:“回顾者斩!”于是率众先登,自旦至暮,且战且行,出没敌中,凡七破敌,无有当其锋者,遂得以数千人入城,而后军孟成、张庆,皆以所部渡淮北去。方其入城也,立口中流矢,贯其两颊,口不能言,以手指挥,军士皆憩而拔其矢。立之未至也,通判州事、直秘阁贾敦诗欲以城降,至是乃止。

  李鄴之未降也,上奏,言金分兵自诸暨趋嵊县,径入明州。是日奏至,乃议移舟之温、台以避之。

  庚子,帝发昌国县。

  先是金分兵攻馀姚,知县事李颖土募乡兵数千,列旗帜以捍敌,把隘官陈彦助之。金人既不知其地势,又不测兵之多寡,为之彷徨不敢进者一昼夜,由是帝得以登舟航海。进颖士两官,擢通判越州。

  癸卯,浙东制置使张俊与金人战于明州,败之。

  先是金兵追袭至城下,俊遣统制官刘定战于高桥,兵少却,其将党用、邱横死之。统制官杨沂中、田师中、统领官赵密皆殊死战,主管殿前司公事李质率所部以舟师来助,知州事刘洪道率舟兵射其傍,遂败之。金人自城下呼请遣人至寨中计事,俊令小校徐姓往。敌释甲与语,欲招之降,俊拒之。

  是月,隆祐皇太后命统制官杨琪军临江军,张忠彦屯吉州,以为行宫声援。

  金陕西诸路都统洛索将数万众围陕府,守将李彦仙悉力拒之。

  初,彦仙在陕,增陴浚隍,利器械,积粮食,鼓士气,且战且守,人心益坚固可用。又尝渡河与金人战蒲、解间,民皆阳从金人而阴归彦仙。敌必欲下陕州,然后并力西向。彦仙亦自料金人必并兵来攻,即遣人诣宣抚处置使张浚求三千骑,俟金人攻陕,即空城渡河、趋晋、绛、并、汾,捣其心腹,金人必自救,乃由岚、石西渡河,道鄜、延以归,浚不从。浚贻书劝彦仙空城清野,据嶮保聚,俾敌无所掠,我亦无伤,俟隙而动,庶乎功成,彦仙亦不从,守城之意益坚。至是洛索、尼楚赫及知府州折可求合兵来攻,颜仙以死拒之,且告急于浚。

  李成知金人已南渡,自滁州率众往淮西。时成之党周虎据芜湖,水军统制邵青与战,一日七败。参议魏曦,以小舟观战于中流,既而告青曰:“吾知所以胜矣,彼以红巾软缠,与我之号同,与我战则不能分彼我,所以必败。宜易其号,则胜矣。”青然之,乃令其徒更作钻风角子,一战胜虎,青遂据芜湖。

  初,杜充之众既溃,其统制官岳飞、刘经,自芳山引众入广德军。后军扈成驻于金坛县,为戚方所杀。

 
【外国大事记】
 
【宋代诗词】
杂咏六言八首
[宋代] 刘克庄
痛骂老奴尊己,错认厕鬼为妻。
先儒重郑玄易,三孤喜李赤诗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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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一千一百二十九年,公元1129年,农历己酉(鸡)年,天干五行属土。 南宋[建炎]三年 西夏[正德]三年 大理[保天]元年 金[天会]七年 西辽[延庆]六年 赵旉[明受]元年 越南[天顺]二年 日本[大治]四年

2023年12月24日 12:4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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